陶渊明经商
陶渊明经商(杂文)忽一日,有一须眉斑白之老人,从云雾深处踉跄而来,嘴里连呼:好酒,好酒。一金发碧眼,声若超人的青年壮士,搀扶其右,反反复复地说:这就是陶渊明。原来,当年他并没有死,只因饥寒难忍,多喝了几碗酒,竟一醉不醒,气息全无,家里人按道家习俗葬于庐山悬崖峭壁之上的大禹石室。
陶老夫子归家心切,可一路上没一点儿当年的痕迹,好在那块醉酒的石头还在,只是没有了松朋菊侣,当年那八九间草屋也没了影儿,建了几栋好气派的红砖瓦房,门楣上赫然写着“商校”二个大字,却不见一个学生,只有一地鸡毛。据说是天鹅城的“关系货路”,厂长正与外商大谈桃花源与陶渊明,想多引点外资买辆轿车什么的。他左看右看,一时惑了,听了壮士介绍,喜上眉梢,孙子似的,“扑通”跪下,求陶老先生留下任董事长,厂名就叫“天鹅城陶渊明羽绒厂”,只要挂个名,月薪一万元。陶渊明是尝够了乞讨的寒碜味的,虽然思想上还没有转过弯来,也并没怎么反对,厂长一看急了,急忙加薪一千元,壮士点了点头,算是帮他应承了。于是“陶董事长”也就上了档案薄,只是他这人生性疏狂,并不能坐下来拿腔拿调开会作报告什么的,厂长也正合,由他去“披草共来往”。陶渊明羽绒厂还没来得及经商标注册,名声越来越大,这事可有点爆炸似的,传得很快。
有家酒厂连年亏损,厂长找上门来,送上一瓶正宗“狗头马”,老先生一看,不耐烦,“麾而去之”。青年壮士将这“马”藏于胯下,给酒厂厂长留了条后路。当时就有人说拍错了马屁,陶老先生喜欢的是家乡的糯米酒,酒厂厂长拐弯抹角扯上个国际品酒协会秘书长屈驾光临,邀其入会,说入了会就可以想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陶老夫子这回中了计,题了字,《国际酒报》还为此发了大幅照片。于是乎有了“高级品酒师”的头衔。“渊明陈酒”也因此身价百倍,端上喜筵、国宴。近来,俄罗斯那帮酒鬼走私出口,“咕咚咕咚”连咂嘴都来不及,烂醉街头,好在还没出人命官司。
这些外国人也真绝,说是对陶渊明写的“桃花源”神往得不得了,给长江开发区的秘书长塞上几块金条,便圈了一块地盘,搞房地产公司,秘书长亲自开着“奥迪”接陶渊明进城,一副礼贤下士的嘴脸,说是请他去“桃源别墅”顾问顾问,哄得陶渊明也乐颠乐颠,真以为会再逢“桃花林”见到那“屋舍俨然”的绝境。记者们眼尖,以“天外来客”和“陶渊明神侃桃花源”为题,赚了好几千稿费,一下子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台,好像全世界都在欢呼陶渊明。美国有个姓陶的亿万富翁,通过新闻媒介说是要捐五千万美元建设陶渊明的家乡。
这下子,麻烦事来了。
先是彭泽与湖口打起了官司,彭泽说陶渊明在那儿做县令,留有不少后代,那神秘莫测的桃花洞便是当年陶渊明写《桃花源记》的地方,这钱该归他们,于是乎,桃花洞便“舟摇摇以轻飏”,从水道来到星子,邀陶渊明去当“洞主”,正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湖口的人来了,说是晋朝的彭泽县衙不在彭泽而是现在的湖口境内,湖口新桥建设急需陶老夫子出马,准备把山江湖交汇处的大桥建成桃花源迷宫,既是交通要道,又是旅游热点,请先生出任“名誉总指挥”。
陶先生一听,乐了,可还没笑出声,宜丰的、常德的、沙河的名片都递上来了,许偌的头衔真不少,还都沾点边,什么“菊花神茶集团”高级顾问,什么“家乡鸡推广协会”名誉会长,什么“豆类益智饮料有限公司”永久股东。星子县的申请报告上写的是“渊明大学”,要陶夫子当个“名誉校长”什么的。一屋子人吵吵嚷嚷的,陶渊明自知没什么办法,每处写了个条幅,才打发他们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送神茶;“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给鸡协;“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给豆公;“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给学校。一个个都拿了圣旨似的。这一下,渊明牌的茶叶、饮料、文凭满天飞。
美国的那笔捐款,连陶渊明也不知道是这几家分了还是那个官儿落了腰包,只有长吁短叹的份。好在不要太问事,照样写他的诗喝他的酒,似乎满可以逍遥些日子的。
直到有一天,大大小小的警车老爷似的吼上门来,陶渊明傻眼了。
渊明牌的羽绒服居然是禾杆扯成的细丝填塞而成,羽绒城根本没有这个分厂,渊明牌的酒居然是温泉的洗澡水兑酒精灌装的,神茶竟是包菜叶子,饮料竟是糖精兑水,学校最是糟糕,居然是最差的学生,开发区的荒地更是兔死狐悲,房子没建,不但土地要收回,还要罚款。几个地方都把责任往陶渊明身上推,有的地方法人代表是他,没法推,有的地方,便死赖住他不放,说是表面上挂个名,实际权利在他手上,当官有钱的都这么干。这下可热闹了,门里门外,提枪拿棒的唾沫星子乱飞,那青年壮士据说是“陶源别墅”的幕后策划者,趁乱溜走了。陶渊明还真有点“君子风度”,不管这世界是沉是浮,搂着瓶“狗头马”自顾自喝着,喝着喝着,眼斜了,嘴歪了,突地一下,吐出几口血来­­——
这一回,陶渊明真的死了!
来源:斜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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