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石的秋
醉石的秋韩 非
《南史》载:陶渊明先生弃官来归,篮舆时往来庐山中,醉则卧石上。此石位于庐山南麓虎爪崖下的栗里村,故名“渊明醉石”, 今此地还保存有陶祠与陶墓。 秋,让人想起米勒的画,深沉厚重中透着苍凉。 秋,让人想起泰戈尔的诗,静谧唯美中带着凄清。
就在这样如诗似画的季节里,初次拜访了渊明的醉石。尽管陶渊明在中国文学史上独据篇章,然而醉石似乎并未因为“渊明”二字显得身份尊贵起来。如果不是熟识的人,只怕是难以寻到此中来。
醉石是一块颇大的石头,一人多高,宽可容近十人席地而坐,石面平滑如砥,上刻明人郭波澄的《古风醉石诗》,诗侧有“归去来兮”四个大字,相传为朱熹手迹。醉石背倚虎爪崖,一道不知名的瀑布悬于崖涧,前有涧水激石成池,池名濯缨池。侧有一个雕梁画栋的小亭,半掩于高大繁茂的林木中。山、水、石、林,无不透着“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的幽静。
小径上落满了枯叶,焦黄的、散乱的、松软的,若是不爱的,尽可踩过去,无须理会它;若是有缘的,大可拾几片带回去夹在书页中,当作一种美好的记念。夏已尽,秋正浓,漫山遍野不再是绿的盛宴,间以黄叶的明亮,佐以红枫的鲜艳,打造出一片色彩斑斓的秋色来。
秋在欧阳修的文中是肃杀之声,落叶凋零、草木凄清、山水峻冷,其色惨淡,其意萧条。秋在郁达夫的笔下则是一年中最好的Golden Days,天高日丽,风清雨奇,花香果美,其容清明,其味悠长。
秋在陶渊明的诗里却是一种期望,“不言春作苦,司田眷有秋”。自辞去彭泽县令到宋元嘉四年(公元427年)病逝的二十二年间,陶渊明一直归隐于田,躬耕自资。在陶渊明的归田生活中,他亲身耕作,参与农事,并将这些生活体验融入到自己的诗中,创作出《归园田居》、《桃花源记》等内容和艺术均达到高峰的名篇,将原有的山水诗引入一种崭新的境界,开创出田园诗派。古人有“秋士悲”一说,我想,陶渊明固然是曾有壮志未酬的悲,但是当他义无反顾地踏上归田隐居的道路,由悲到隐, 是不是对“秋士”赋予了另一种诠释呢?从晋太元十八年(公元393年)初次入仕到晋义熙元年(公元405年)最后出仕,历经十二年,在此期间,他时官时隐,反复五次。 一方面陶渊明有佐君立业、大济苍生之志,然而政治抱负屡屡受挫,兼济天下的猛志难以如愿。另一方面陶渊明又具崇尚自然、清净无为的天性。继承先祖功德,发扬家风的传统与寄情山水,向往自然田园的生性泾渭分明。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儒道两种思想的冲突,使陶渊明反复于做官与归田之间,难以做出正确的抉择。最终陶渊明彻底告别仕途,从“误入尘网中”到“复得返自然”, 选择了顺从自己的本心。就像落叶归根、大雁南飞,儒家看到的或许是迟暮末路的悲,道家看到的却可能是循本溯源之乐,故而对于陶渊明来说,归田隐居何尝不是一种心灵上的返璞归真?
陶渊明从“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的热忱、“猛志逸四海”、“猛志固常在”的豪迈到“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平实、“忘怀得失,以此自终”的超然,终成为一代开宗立派的田园诗祖。比陶渊明晚1400多年的法国现实主义画家米勒有着相似的经历。他打破学院派推崇高贵的绘画必须表现高贵人物的观念桎梏,从巴黎迁居至乡村,一住就是二十七年,一边田间劳动,一边创作绘画。米勒爱自然、爱劳动、爱农民,他把这种感情融合到自己的绘画里,创作出《拾麦穗》、《晚祷》等名作。泰戈尔说,死如秋叶之静美。秋,正是繁华极盛后的谢幕,是春耕夏作后的收获。一如陶渊明对秋的寄望,它对生命中所有的付出给予回馈。
悬崖的涧水,不知淌了多少年,飞雾溅珠中泛着清冷的秋意,伴守着沉默的醉石......
今日踏秋来访醉石,因醉石想到渊明,亦因渊明而感秋。渊明已去,醉石再无清酒可醉;秋色正浓,醉石今日染秋而醉。
(作者单位:星子县林业局)
有空去看看醉石,去想想陶渊明卧醉之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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