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多好啊 发表于 2015-5-25 11:07:20

微史记(1)----抗战那些事

微史记(1)----抗战那些事 口述者:刘极松,男,1927年生,蓼南杨家庄人。访问时间:2015年4月15日,访问地点:刘极松家。访问者:树多好啊1、         打东牯岭打东牯岭的时候,我们站在我村背后的鸭儿山顶上,可以看到东牯山的硝烟、听到那儿的炮声。大约早上7、8点钟的时候,日军飞机就来抡炸弹,只见飞机突然发出“嗡嗡”的蜂鸣声往下一栽,然后又猛地向上冲,紧接着就是烟往上冒,再就是爆炸声。五架飞机一群,前面一架,后面四架。盘旋到我们上空,再折返回去。飞机一来,我们就知道战斗开始了。当时,我们这里属东牯山战役的后方。我们及周边村子里都驻了兵。他们白天呆在室内,前后都有哨兵把守,外出上厕所也有人陪同。晚上在村民厅里打地铺睡。他们纪律严明,不动人家的东西。他们随时准备开赴战场,东牯山那儿伤亡多少人,这里就抽调多少人去补充。有时深夜,突然哨子响,然后,兵们都起来,长官就抽调谁谁连夜赶赴东牯山。那时,左辅里也驻了兵。左仁水家里就有好多电话机子。那电话线就一直通往东牯山。有一次电话线不知是谁弄断了,还把我村的陈哈巴叫去了,以为是他搞断的。据陈哈巴后来说:他没被打,只是问了一下情况。他还说时值中午,长官叫他在那儿吃饭。还有一次是一个士兵正在擦枪,左世杰等几个小孩就围在那里看。突然枪走了火,子弹刚好从左世杰肚皮侧射过,留下了好长的疤痕,幸好没出人命。可是那个士兵遭了秧。长官说要军法从严打四十大板。听闻此事,左辅村的村民就下跪讨保,但还是被打了二十板子,第二天就送去从军了。为了配合东牯山作战,阻止日军舰船从鄱阳湖蓼南池口进到里湖(当时里湖面积比现在要大),包抄中国军队的后路。政府就在民间征调了几艘扒河船,装满泥土沉在池口。同时号召家家户户编制麻绳,各保甲抽调许多水桶、粪桶等,然后把这些桶系在麻绳上横贯湖池两岸,浮在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当时是涨水季节,那些桶从池口一直浮到里湖。说到搓绳,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我村闻敬之母万妈,以儿子结拜的干爹张世昌作势,不愿意搓麻绳。保甲长给她做工作,还是不行。没办法,保长闻斗就叫来了保丁——左辅里的毛崽,他很蛮,就抱起万妈两只脚,把她从家里倒拖了出来……。后来她乖乖的搓了。这事被做叫花子的付木滚知道了,他就编了一首歌:“闻斗哥呀闻斗哥,怪得国家麻绳我不搓,左辅里毛崽倒着拖……。”从东牯山撤退时,好多兵从我们这儿往南边去。有的坐扒河船找人拉纤走。我们在洲上看到:无数船兵,无日夜的走船。怕日本佬追来,他们还把路过的桥梁全掀掉了。东牯山撤退后,有个在东牯山打散了的兵流落在我村。他在我们这儿讨饭,晚上就住在银火家的柴房里。他个子很大,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杨凎”。问他别的什么,他都不知道,好可怜的。后来他病了,村民就你端来一碗、他端来一碗给他吃。大概在我们这里游荡了几年就死了。还是我与芳全埋的。我们找来几个树筒,把它们破开做了个箱子,又在铁匠铺里挑了些炭渣倒在坑里,就那么把他葬了。葬在婆罗坟。还有一个曾在湖边养猪的老马,人称“马旅长”。也是东牯山打散了的。后来他在杜家垅结婚生子,人们叫他儿子“马崽嘚”;叫他女儿“马囜嘚”。他平时不怎么做声,更不与人交往。穿的也破,也不爱干净。据说是兵败时,一位军官把自己的衣服脱下,与老马换了,叫老马帮他顶一下,然后就私逃了。我们上洲打柴草时常遇到他,我们问他打仗时是什么官,他就往身上乱指着说:“朵里(这里)是花,朵里(这里)是花”。我认为他是个糊涂人。关于他的说法还有另一个版本,说他真是旅长,只是装糊涂而已。我们兵守在东牯山这边,日本佬走十里湖那边攻,打了好久,打得好惨。本来日本佬是攻不破的,后来由于汉奸带路,日本佬从钱家湖包抄过来了。2、         鄱湖烟云那天,我们正在洲上放牛。突然看见河里开来四只象犁头一样的小汽船,边走边朝前开机枪。那子弹落在河里,象下雨一样。他们见了船就朝船开枪,不管是谁。一直朝吴城打去。他们后面,跟着两艘小兵舰,用钢炮打在小船前。最后是两艘大兵舰,用吊炮打,打好远,也朝吴城方向驶。他们打到吴城,不登陆,大约12点左右又回来。那次,把我们吓死了,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家里人也很着急,那时湖里又不敢走船。后来家里叫船去把我们接回来了。那晚我与火印等几个放牛娃,就在池口汉星之女伟姣家吃了饭,很晚到家。第二天,日本佬的兵舰还是那样打过去。估计这样持续了一两个月,有时还有飞机,十几架飞机朝吴城飞去,攻打吴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去吴城狮子山那儿斫柴,见那壕沟里散落着好多炮子和人骨头,可以想象当时战事之惨烈。东牯山失守后,日军舰船沿鄱阳湖溯赣江而上。其中一艘军舰长时间在鄱阳湖靠蓼南左辅村的沟子口驻扎。日军刚占领我们这儿时很凶残,过了一段时期后,因为要安民,他们态度稍和善一些。那时我们在军舰附近放牛,他们不打我们小孩子,我们见到他们,就叫他们“西桑”,他们也对我们示好。他们也下船给糕点、罐头肉等东西我们吃。有时也与我们一起吃喝。他们称吃饭为:“觅食,觅食”。有一次他们还送了我村比我稍大的起广一瓶酒,日本瓶装的。起广喜欢喝酒,还曾与日本佬一起喝过酒。我们向日本佬讨东西吃时,他们就是不喜欢我们一伙的水生,因为他生了疮。每当他也跟着去向日本佬讨吃的时,他们不知怎么一弄,水生就摔倒了。尽管他们对我们小孩还算好,但对大人们就不同了。地处鄱阳湖边的村民有个习惯:每年在柴草成熟季节,都会坐船上洲打柴草。那时装柴草的船叫扒河船,是没有机械作动力、靠十几个青壮劳力在岸上拉纤而行走的。沟子口是星子蓼南上下洲装柴草的村民必经之地。而此时日军军舰正停靠在那里,他们时常刁难过往村民,所以村民路过那儿总要格外小心。他们也怕中国军队或游击队袭击,于是就对村民进行约束:过往船只必须出示一面他们事先发的旗帜,由船老大在船头挥舞。旗是白色的、长方形、上面盖有印章等。等船到近前还要让他们用东西照过;同时还规定:最前拉纤的人到了靠近军舰处,不得继续前行,必须停下来收绳,好让他们确认是否为“良民”。否则,是不被允许通过的。    一天,早饭过后,我村的十几个青壮劳力正拉一艘扒河船,往吴城附近的洲上去打柴草。到了沟子口日军军舰附近,日军借口在最前拉纤的人未停下收绳(其实还未到规定收绳地域),登时咆哮大怒,把十几个村民全都抓住,绑在扒河船上,再用铁链把船栓在军舰上。鬼子对我村民又打又骂,还拔出刀来,在他们面前晃动,说要砍了他们。村民们都吓住了,大气都不敢喘。要知道,日本鬼子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这时,其中有一个名叫张起梅、绰号趴脚的,他人胆大、也比较机灵。想了想,说:“太君,是我们错了,我们罪该万死!今天我们人都被抓来这里,您们就是把我们全杀了,我们家里也没人知道,您请行行好,让我们把一个信回家,也让家里人知道,好啵?”说来也巧,鬼子居然答应了。说可以放一个人回去把信。村民们一商议,决定派趴脚张起梅回家报信。张起梅一下船,他并不是往家里的方向跑,而是朝吴城方向跑了。原来,张起梅有个姐夫,名叫郭士钟,蓼南横塘郭村人,在吴城美国开的耶稣堂工作。要知道,在陆路不如水路发达的那个时代,吴城是相当的繁华。张起梅一口气跑到那里,见了姐夫,把日军扣人扣船及村民生命危在旦夕的事向他说了。他姐夫郭说:“你等等,我去找人想想办法。”说着就进去了。出来的时候,他拿了一封外文写的信件,交给张起梅,说:“这是美国主教写的,你拿这个去给日军长官,快去!”下午,张起梅跑回船上,把信件递给了日军。日军长官看了信后,乖乖地放了村民和船,并派兵用一艘小划子护送他们到了吴城。看来,日本佬是怕美国人的。3、         日军罪恶日本佬打东牯山时,我们这里的村民烧柴都成了问题。庐山脚下不敢去,洲上也由日本佬控制。附近的柴几乎被砍光了,最后村民们刮草皮抖出草根来烧。那时有许多江北人在我们这儿躲难。他们也在这儿打打短工等。当然这都是一些有钱人。其中有一户人在我家住了好久,临走还送给我家一对银颈箍,足足六两重!我父亲在时我们还做亲走。在东牯山攻破后,日本佬在吴城也登陆了。那年六月,日本佬突然“锁河”。据说是飞机掉下来了。日本佬把湖边的人全部扫清。整个村庄的人都得走,在对面尹家,日本佬还放火烧了一栋房屋。那时左辅里、留田左家红旗大队一带及下三都靠湖边的,好多人都住到我们这儿来了,把牛、猪等牲畜也赶过来了,由于是六月天,天气炎热,路上有好多猪都被热死了。他们在我们这里躲了一两个月,人都吵死了。日本佬还强行拉夫。我村的一个叫腊里的(笔者的房下叔祖父)和细湾张村海滚的祖父,被一同拉去帮日本佬牵牛拖东西,就这么有去无回,杳无音信。肯定是死在外面了。由于家里少了一个主心骨,后来腊里的两个儿子也都病死了,老婆也改嫁了,真个是家破人亡!那时,我们村北边坟山靠地坎有一条沟,村民就在那沟上盖了门板,铺上稻草,做了一个躲兵洞。一听说日本佬来了,妇女儿童就都往里面藏。有一次,一伙日本佬到了我村起才家。其中一个日本佬用镰刀架在起才的脖子上,要他找来四个“三姑”来“招待”他们。起才没有办到,日本佬就将许多柴火等堆在他家厅里,说要放火烧他家的房屋……。后来不知因什么没烧,但起才的颈被割得鲜血淋淋。一天,听说日本佬到了丁家。我们大人小孩就一起跑到鸭儿山顶上去看。可能是日本佬用望远镜,望到我们这么多人站在那里,不知是干什么。于是他们就四个人骑着马来赶我们。他们很快,我估计只跑了一百来米,他们的马就到了我前面。那马好高大,足有现在人家晒楼那么高。他们不抓我们小孩子,径直去追唐桂老人,老人跑到禾场上就被日本佬捉住了。然后就把他关在了温泉,有近两个月之久。最后是我们村闻斗先生,写个什么东西过去(借口他有神经)托人(好像是给世昌吧)把他放了。当时也有人给他雕了个歌子:“张唐桂,七十一,日本佬,抓了去……。”有好长,我不记得了。我还在蛟塘亲眼看到过日本佬砍人。那时我父亲在蛟塘卖肉,我不时去那儿。当时是上午,桥两侧都有好多人围观。但都不得靠近。对面的不能过桥,我们在桥东边的不能过社公庙。只见一片荒洲的柳树下,面向西南跪着一排人,日本佬就举着菖蒲刀在头上快速旋转晃动……,就一眨眼功夫,人头就滚落了,不知是怎么砍的。好残忍!想想都后怕。4、         保安队保安队是帮日本佬做事的。日本佬要想达到长期、稳定占领的目的,就必须利用本地人,于是便成立了保安队。我们郭左村的左星芒是保安队大队长,他下面有三个中队长:李秀江、赵龙章,还有一个我忘了。中队长又管理各小队长。分管我们这里的小队长是留田左的左达云。塘湾李的李继白在沙洲吕那儿管温泉一带。保安队穿黄衣服,戴黄帽子。他们的驻地都建有炮台,四周是壕沟。分管我们这儿保安队的炮台设在渚溪。保安队的薪俸由各保甲供给,每个月都规定要保甲给他们送去米、油、猪等。日本佬不要我们送东西,他们疑心重,怕里面下毒,他们吃的都是从北方运来的。保安队里的积极分子可转入“顾问团”,转入“顾问团”后,就等于是日本佬的人了。他们就由日本佬发工资、穿日本佬的衣服。我们这里转入“顾问团”的,有左辅里的黑乌龟(左世胡)和罗家垅村的一个人。左星芒的侄子左启松娶了我们村闻义之女、金滚的姐姐苏姣。左星芒有时到我们村来。他穿日本军官服,佩长刀。开始时骑马,后来多坐吉普车来。记得有次他在中厅时,有人问他刀快不快,他便抽出刀,在大门门槛的石头上斫了一下。刀毫无损伤,石头上却留下一条崭齐的深痕。5、         游击队那时我们这里的游击队也是良莠不分。有的是专门打日本佬的;有的是既打日本佬,也做坏事的人;有的是不愿做事的流氓地痞,打着游击队的旗号专做坏事的。细湾张村的张汉信当过游击队。他们曾在铁门程湖边与日本佬打过一仗。那次他们打听到日本佬要从湖洲上来,就事先埋伏在岸边。此仗败就败在没有统一的指挥。还未等日本佬靠近,他们就开枪。这怎么能打着他们呢?日本佬很快就散开匍匐前进,等一到近前,游击队就跑。我就看见张汉信打袜底从我们鸭儿山跑过,鞋都跑丢了。他做过一些坏事,解放初畏罪自杀了。周家的周红滚,他娘生他一个,人也生得好,以剃头为业。他当了三天游击队,就弄了一条枪来,干了些坏事。后来在枫山被镇压了。槎垅李的李仕耙也参加了游击队。他家比较富有。长脸、下巴长。胆大、凶劲好。有知识,人称仕耙先生。有一次***周参谋从都昌送饷过来给游击队,在李仕耙家里住了。回去时,李仕耙就送他。李顺手就在路边一铜匠铺里拿了一把锤子。他送参谋走铁门程往饶州口赶,准备过河回都昌。走到半路,李仕耙就骗周参谋说:“周参谋,前面有动静,怕是有日本佬!”周参谋一迟疑,李仕耙就顺势一锤子照着他砸下去,把他砸死了。据说,那些饷银后来都被李仕耙私吞了。他还做过其他坏事,后来也被镇压了。樟树曹的“桑子嘚”曹国英也是游击队。当过游击队里的文书。受***节制,在德安、永修等地活动。后来由于汉奸出卖,被日本佬保安队杀了。刘家湾的刘茂长打日本佬好厉害。人力气大,好扎实,很会打机枪。也是受***节制。他打死了好多日本佬,据说在山里头沿马路一带和都昌那边打过几次大仗。

星子艳滚 发表于 2015-5-25 12:05:09

好帖啊,珍贵的资料。

文山鹿 发表于 2015-5-25 12:22:04

尘封的历史,生与死的较量,老百姓才是衣食父母,一切胜利成果都有老百姓的功劳。

长西岭佬 发表于 2015-5-25 12:26:36

老师辛苦了!很好很生动!赞一下。

飞飞 发表于 2015-5-25 13:46:41

我听老人说有保安队和警察队,请问老师知道它们的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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