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生命册》中的文学语言
本帖最后由 陈林森 于 2015-11-2 19:35 编辑小说《生命册》中的文学语言
——阅读李佩甫茅奖作品《生命册》的零星笔记
陈林森
汪曾祺主张文学作品的“语言本体论”,他把文学语言看作是本体:语言不只是载体,“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外部的,不只是形式、是技巧。”“语言不只是服务于内容,语言本身具有内容性。”在一定意义上,写小说就是写语言。探索一个作家的气质、思想,必须由语言入手,并始终浸在作家的语言里。(汪曾祺《中国文学的语言问题》)同样,我们了解作家李佩甫,也可以从他的语言入手,通过语言了解他的气质、思想。
李佩甫的长篇小说《生命册》荣膺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李佩甫小说的基本手法是传统现实主义的,有很清晰的故事性,结构紧张,情节抓人,人物富有传奇性。特别是作者的语言犀利而夸张,刺激而令人兴奋。
“这时候,我是多么感谢村人哪,我看见我的心都跪下来了!”(第四章)
全村的人都在热心寻找村支书“老姑父”去走公社胡部长的后门,要把“我”保举去上大学,使“我”非常感激。通常的说法是“我几乎要向全村人下跪了”,作者却说成“我看见我的心都跪下来了”,用的不是抒情的而是叙述的语言,好像是一个旁观者,使“我”的感激更具有现场感。实际上没有下跪,却写成“我的心都跪下来了”,把没有实现的行为通过具象的、动态的手段,使作者的心理活动在小说的画面变成了可以目睹的“现实”。
小说接着写:
人们的目光再一次把老姑父给淹了。在目光的海洋里,不光是一个“送”字,还含有“裤腰带的问题”。……
一般作者会写:人们的目光盯着老姑父;或:人们的目光聚焦在老姑父身上。但是作者写成“人们的目光再一次把老姑父给淹了”,从修辞上不难看出,用了比拟的手法,不但使场面描写更加形象,而且与下文“在目光的海洋里”照应了,不但突出了村民的渴求、期盼,而且衬托了老姑父的猥琐、无助,从而双管齐下地推进了故事情节。
由于那天晚上老姑父的裤腰带“绷断了”,从此老姑父和老婆吴玉花的争吵天天不断。小说里写:吴玉花的骂声就像是村中广播碗里的“新闻”一样,每晚准时播出。
这个“广播碗”的说法既简洁又形象。我们一般说“广播喇叭”,而那时挂在墙上或电线杆上的有线广播喇叭在外形上是多么像一只碗(通常外围还有一个木质的方匣子)。那时连收音机都没有普及,更遑论电视机,农村识字的少,一般农民不能阅读报纸,广大农村群众获得公共信息、收听“最高指示”的主要渠道是广播喇叭。
小说写吴玉花每天晚上去寻找老姑父的踪影,要去抓老姑父“生活作风问题”,写了手电筒的威力:“她的手电筒是加长的,能照出半里远。”半里远显然不是精确的科学数据,也是一种文学语言。从修辞上叫做“精细格”(参看王德春《修辞学辞典》),就是在描述过程中,有意打破常规,突然使用十分精确的数据,得以获得生动、幽默或讽刺的效果。这样的数据并不需要符合科学的根据,往往带有夸张的色彩。如手电筒光照射的距离,取决于空气中杂质的多少和电量是否强劲,正常情况下大约100-200米,“半里路”比这夸张得多,但却不属于“夸张”辞格,因为夸张的修辞通常夸大的幅度来得更大,如“白发三千丈”“燕山雪花大如席”云云。
鲁迅的《阿Q正传》中就多次使用“精细格”的手法: “然而不到十秒钟,阿Q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至于阿Q跌出六尺多远,这才满足的去了。”“他快跑了六十多步,这才慢慢的走,于是心里便涌起了忧愁。”
当老姑父问女儿苇香的钱是怎么挣来的,受到吴玉花和苇香的共同的蔑视,小说写道:
就在这时,吴玉花冲进来,一连赏了老姑父六口唾沫:……呸呸呸呸呸——啊呸!(第五章)
这里的“六口唾沫”也属精细格。“六口”固然是强调其多,也表现了吴玉花的故意耸人听闻、声色俱厉。双方矛盾的剑拔弩张,很快导致了老姑父的中风,从此一蹶不振。
哇哦,惭愧啊 这么好的小说我都没看过!看了陈老师的阅读笔记,让我想现在就能一睹这本小说的风采! 再来盘花生米 发表于 2015-11-2 20:56
哇哦,惭愧啊 这么好的小说我都没看过!看了陈老师的阅读笔记,让我想现在就能一睹这本小说的风采!
李佩甫的小说不能不看,我十多年前读了他的《羊的门》就欲罢不能,他对农村生活太熟悉了。《生命册》在网上可以找到。还有另一部同获茅奖的《繁花》也不能不看。 谢谢老师的推荐
喜欢陈老师,于是顺藤摸瓜寻找陈老师笔下的作家和作品去······ 以前看书会做一些笔记,把自己喜欢的句子、段落抄下来,但是现在好像很浮躁,很难静得下心来好好读书。你们是捧着书不忍释卷,我是拿着手机不肯入眠啊{:soso_e115:} 学习陈老师的分析和点评了 陈林森 发表于 2015-11-2 21:00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李佩甫的小说不能不看,我十多年前读了他的《羊的门》就欲罢不能,他对农村生活太熟悉了。《生命册》在网 ...
写陈老师推荐,我一定找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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