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推荐《母亲》作者洪烛节选
27、从32岁开始,母亲的生命分成两半,一半是没有儿子的时光,一半是有儿子的时光。从32岁开始,母亲成为母亲。我改变了母亲的命运。我的前半截生命与母亲的后半截生命是重叠的。对于我呢:从40岁开始,生命分成两半,一半是有母亲的日子,一半是没有母亲的日子。现在想想,有母亲的日子里,即使再孤独也不能算孤独啊。没有母亲的日子,即使再幸福也不能算幸福啊——真正的幸福应该能让母亲分享的。母亲走了,再没有谁能像她那样默契地分担我的孤独、分享我的幸福。我像丢掉影子的一人一样惶惑。我的存在因母亲的消失变得虚无了一些。剩下这一半的路,与母亲无关。而母亲永远与我有关呀。我的起点从她那儿开始的。丧母之痛,丧母是一种痛,与别的痛不同,它痛定了还会痛,一痛再痛。就因为它是无法填补的。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我的母亲再也回不来。她被昨天的太阳弄丢了。 28、我找出母亲年轻时的脸作为她的遗照,未选择那张衰老了的。我也就顺便找回自己的童年。把黑白照片放大、镶嵌进镜框,母亲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冲我微笑,还是把我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从没觉得我已经长大,更想像不到:自己也会衰老。她的思想停留在多少年的某一天,视力也很好,无需戴老花眼镜,离那么远,仍然看见了我,却看不见隔在中间的玻璃。她似乎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把她挡着了。我没必要告诉她吧?为了让她尽可能长久地保持那无忧无虑的微笑…… 29、母亲的母亲离去时,母亲哭成了泪人。那时我还小,问“外婆怎么了?”母亲没回答我,我只能自己想了。如今母亲离去了,我体会到她当时的伤心。没法再问谁“母亲怎么了?”只能安慰自己:母亲想外婆想得太久了,她要去找自己的母亲……即使是我,我的挽留,也无法使她们一直分开。 30、母亲一个人上街,总是战战兢兢。站在马路这边,等红灯停了,等绿灯亮了,有时要等好几遍,还是不敢过去。她说人老了,胆子变小了。如果我在旁边陪着,胆子会大一点,不那么慌乱,但她的手下意识地拉紧我……“她怕车吗?不,她更怕身边没有我。”今天我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红绿灯把眼睛照花了:过,还是不过?我的母亲,她已经不走这条路了。“天堂里有红绿灯吗?过街时慢一点哟!” 31、家中吃完中饭,父亲和我有午睡的习惯,母亲总抢着洗碗。她退休后,把这点家务事当成每天的工作来干,说这样就不空虚了。很多次,迷迷糊糊中,听见厨房里的自来水开一会、关一会,碗碟在水池中磕碰出响声,我就像躺在港湾。多睡一刻,等待母亲把洗干净的碗筷,整齐地码放进我的梦中。然后再醒来,并且告诉她:“我这条归来的船多么幸福!”其实母亲心里没准比我还甜呢。我只知道船的幸福,却不了解港湾的幸福。 32、出生时的脐带已经剪断,我像一只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但是,母亲——请你千万不要松手,哪怕你手里握住的不是我,而是一小截断线。它至少可以代替我陪伴你的思念。同样,在令人晕眩的虚无中,我没有坠落,因为相信远方母亲那里保存着自己中断了的根。云是没有根的,而哪怕再轻飘的风筝,也跟花一样,曾经有过缠绵的根。脐带再一次被剪断了;这次手拿剪刀的不是接生婆,而是死神。但是,母亲——这一次我们都别撒手啊。哪怕只是紧紧攥住各自手中的半截断线。也算一种安慰: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再把它系结起来。 33、母亲经常失眠。总说睡得不踏实,睡一会,醒一会,醒着时想我,入睡后接着梦见我,梦见我迷路,找不着家门,梦见我遇到种种困难……都是一些令人担忧的梦。她连觉都不敢多睡。全怪我长年不在家中,母亲无法做一个好梦。她梦见的是真实:我确曾遭遇种种挫折,只不过最终战胜了。我甚至怀疑:母亲能梦见儿子在异乡的全部生活?她现在仍然活着该多好,临睡前就不用吃安眠药,“别怕孤单,妈妈,我随时可以回到你身边;别怕做梦,妈妈,你梦见的将是我的胜利……” 34、母亲的脸好几天没洗了。当然,那只是她照片里的脸。我多么想忘掉:母亲已变成一张照片。她总以同样的表情生活在镜框后面。只隔着一层玻璃,那么专注地看着我,看着我上班、回家,开灯、关灯,看着我给她写一些注定收不到的信,把稿纸铺开、又揉成一团……母亲啊你为什么一言不发?那么专注地看着我,忘掉了自己,忘掉自己还需要吃饭、睡觉、洗脸……母亲,我相信你没有忘掉我,可你也不该把自己说忘掉就忘掉了呀! 35、母亲去世的冬天,家乡下了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妈妈,这么大的雪,你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只在年轻时见过吧?”五十年前的雪有多大,我想像不出来。五十年前你在大雪中做什么?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遇见爸爸呢,一个人从雪地走过孤单吗?我想像不出来,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我,只有雪在陪伴一位南京的少女。雪又下起来,下得越来越大,覆盖了住宅也覆盖了墓园,我第一次遭遇这么大的雪,我从来不曾像现在一样悲伤。“雪又下起来,它已看不见你了,妈妈,你能看见这场雪吗?又是一个人在雪中,冷吗?”五十年前的大雪,你还没有我,五十年后,雪还在下:我又没有你了。 36、母亲晒在阳台上的棉鞋,还没收回来。她不能亲手去收了,也无法穿上它了。失去主人的棉鞋,在正午的光线中,像道具一样摆设着。我在犹豫:收回来合适,还是让它们继续在那里等待?晒了很多天太阳的棉鞋,虽然是两只,可看上去一样孤单啊。 37、母亲临终前那几个月,经常四处走走,她会改变日常散步的路线,去走一些好久没走过的旧路。她也会忽然提议:去一些好久没去过的老地方,譬如月牙湖、中山陵、四方城……有些我们陪她去了,有些还没来得及陪。根据南京风俗的说法:死者临走前去“收脚印”,收回过去在不同地方留下的脚印。我觉得这更属于老人的怀旧吧。想去看看记忆里的旧事物,知道看一眼是少一眼了。母亲年老体弱,好多愿望还来不及完成,好多故人与往事还来不及告别,就匆匆走了。但有一部分,她已默默地道别了——甚至没让我们察觉。“妈妈,别走得那么干净,别把脚印全收走。多少留一点脚印吧,给我……我找不到你了,就去找找你的脚印。” 38、母亲离去前几天,厨房的灯泡坏了。她摸黑在洗碗池里清洗过碗筷,想找蜡烛没找到。好在这是她很熟悉的家务活,灯泡坏了她仿佛也能看见。母亲犯的是心脏病,急性的,身体里的一盏灯,说灭就灭了。不,她的心脏似乎比灯泡还脆弱。灯泡坏了还可以更换,可换好的灯泡,再也无法照亮我的母亲。她似乎在那短暂的黑暗中消失,厨房的案台上还整齐地码放着洗干净的碗碟。她临走时那么细心:在黑暗中连一只碗都没有打碎。这就是命运:她失手打碎了自己。 39、为打发晚年的寂寞,母亲经常抱着旧歌本一个人哼唱。歌本是弟弟替她买的,里面全是老歌。她学会认简谱,又记住了歌词,可哼唱时依然抱紧歌本,似乎把翻卷了边的歌本当成一个人的陪伴?案头的另一部歌谱全是流行歌曲,她很少去翻。不是她学不会新歌,而是她更偏爱那些老歌。老人唱老歌给自己听,越唱越动感情。唱着唱着,老人就回到从前,老歌也变得年轻:衰老是缓慢的,而恢复青春是多么容易。“妈妈,再唱一遍吧,既然你喜欢唱,既然我喜欢听……下面我要学会从沉默中听出你的声音。” 40、父亲出差,母亲一个人在家,只能和一台彩电做伴。她看连续剧直到剧终,看电视总耗到深夜,荧光屏布满雪花,才无奈地放下遥控器。这恐怕就是寂寞吧:后半夜再没有节目,她说头脑一片空白,就像布满雪花的屏幕,可还是睡不着。听她讲到这里我很心疼。如果那时候给她打一个长途电话该多好。如果能及时出现在她雪花纷扬的梦境该多好。“唉,无论我在异乡活得多么充实,都无法填补母亲的空虚。”失眠是痛苦的:她怎么摁手中的遥控器,都无法梦见我。 41、我梦见母亲,梦见母亲的梦,梦见她梦见过的街道、公园、火车站,结果怎么样呢?我梦见她梦中的我。那是跟我多么相像的一个人,然而内心比我单纯、温柔,他片刻也不曾离开过母亲。在我出门闯荡之后,孤独的母亲又用她的梦,孕育了另一个我。“他是我的影子吗?不,也许我才是影子,背叛了故乡也背叛了自己。”梦中的误会,比我造成的差错要小得多。 42、“比死亡更轻的是昏迷,比昏迷更轻的是睡眠,母亲会不会睡着了?”大夫遗憾地摊开手,说他们尽力抢救,母亲还是停止了呼吸。我看见的:刚才动用了心脏起博器及种种叫不出名字的医疗器械,护士们跑进跑出手忙脚乱……母亲仍然喘不过气来。她的肺叶像卸任的船帆一样滑落?最终停泊在病床上了。“母亲会醒来吗?”还需要继续向医生问这些傻问题吗?在构成世界的一小块雪景的白色医院,我只能把主治大夫当成上帝。他低头开具死亡证明,嘱咐我怎么去派出所办吊销手续,我又想向他求助了:能否顺便替我的母亲在天堂上一个户口? 43、我站在窗前,今天的阳光真好。这里通常是母亲站立的位置,她边晒太阳边看万变不离其宗的风景。我要体会她活着时的小小幸福,体会到了,以前被我忽略的宁静与缓慢。老人的视野会被收回吗?不,母亲没带走,又留给我。尽量从她的角度用她的眼光看风景,觉得自己融化在里面了。我分享着母亲晒过的太阳。母亲,你也来晒晒吧,哪怕借用我的身体。你看:外面的梧桐树、家属楼、挂满床单与棉被的晾衣绳,一点没变呀。 44、母亲住院,在病床上寂寞难耐,让我多带点报纸给她看。当天的晨报读完了,就读旧报纸,读三天前的、一星期前……她的日子仿佛倒着过的?新闻都变成旧闻了,她读着依然新鲜。需要用多少天发生的事情,帮助她熬过医院里的一天?世界变化很快,而她的每一分钟都很慢:为忘却自身的痛苦,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报纸上。我每次去探视,都要从家中废报纸堆里抽出厚厚一叠。母亲去世了,床头还有几张报纸没有读完。她的阅读还会继续?要知道,她对这个世界的兴趣一点未减。新闻与旧闻对于她几乎没有区别。 45、家门口槐树上的鸟巢,夏天还有鸟呢,冬天就变成空巢。妈妈,记得我陪你散步,也陪你一起仰着脖子望好久,你说:“鸟的家还挺热闹呢。”如今只剩我一个人盯着空巢看半天,越看越冷。你要是活着,一定又会问:“鸟儿都到哪里去了?”我也这么想的呀:妈妈,你到哪里去了?没有了你,家变得空荡荡的,不像一个家了。天气转暖,候鸟会回来,你却回不来了。千万别忘掉家的地址啊:南京最高的一棵槐树下面,与树梢的鸟巢相对称。即使回不来,请你在心里默默惦记着…… 46、母亲消失了,我开始承认天堂的存在。母亲去另一个地方安家,只能是天堂。本来觉得天堂很远,甚至还很虚幻,因为母亲的缘故,天堂变近了,变得很实在。就像相邻的一座城市。天堂里也有众多的人口、基础设施,门牌号码,也有思念,只不过没有痛苦。其实我原本不相信天堂的:“怎么可能发展成另一个国家?”只不过为了让自己相信:母亲仍然活着。为了让自己相信:母亲去了更好的地方。幸好有天堂,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妈妈,在那里你要会自己照料自己呀,分离是暂时的……” 47、城市没有停电,母亲,你却停电了,如同一小片陷入黑暗的街区。只有你的名字偶尔闪烁。我的头脑也在瞬间停电,陷入的不是黑暗,而是空白。这一分钟,失去对其他事物的记忆,为了用空白来表示怀疑:“妈妈,这是真的吗?黑暗从头到脚笼罩住你……心是什么?心是身体里的发电站。”空白虽然短暂,可它比黑暗更让人窒息。 48、母亲老了,变得像另一个人。脾气也大了,她说经常有一股无名火,使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她知道自己变了吗?知道自己老了吗?我必须虚构出自己的老,才能理解母亲的老。我也会老的,每个人都会老的,即使是我的母亲也无法例外。我也会老的,也会力不从心,也会有坏脾气,说不定老得还更难看,像另一个人,像另一个人的另一个人。我会知道自己变了吗?承认自己老了吗?即使那样,我仍然是母亲的儿子。是一个老母亲的老儿子。人变老是容易的,由老而变得年轻则很难。我眼睁睁看着母亲一年年老了,束手无策。其实我也在变,一点点变老。因为我在变老,母亲才显得更老。我可以不原谅时间,但又怎么能奇怪母亲的老呢?即使她变得像另一个人,仍然是我的母亲啊。我的老母亲。 49、这些年在外地,总是能碰见长得像母亲的人,老人。有的是侧面像,有的是背影像,有的是脸型或神态像。如果不是在外地,我肯定就要认错人了,我差点就要叫错人了。其实也不能算完全错,她们确实是母亲,只不过是别人的母亲。离开母亲久了,总是想碰见长得像母亲的老人。越想,也就越容易碰见。碰见了,难免会更想,更想自己的母亲。别人的母亲总会跟我的母亲有几分相像。毕竟,都是当母亲的人。别的儿子的心情,是否会跟我的心情有几分相像呢?是否有人遇见我每天上街的母亲,差点误认为自己的母亲?上次回家,准备把这些巧合跟母亲讲一讲,她却抢先说了,她说她只要逛街,经常能碰见长得像我的人。远远看见,她的心总是一颤:儿子这次怎么没预先打招呼就回老家来了?母亲,不怪你认错人,都是我的错,都怪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虽然你碰见的是别人的儿子,在那一瞬间,就把他当成我吧。 50、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我想也该给自己做点事,该给自己换换脑筋了,调节一下低落的情绪。恰好有一次远游的机会,去桂林采风。当地的接待者兴高采烈地安排了各种游览项目,逛月下西街,看歌舞剧《刘三姐》,乘船游漓江,去邻近的荔浦县钻溶洞……不想把悲伤传染给主人及同行的诗友,我只字未提丧母之事。谁也没看出我是个有心事的旅行者,我的心事只有自己知道,只有靠自己慢慢解开。漓江的豪华游轮上,同伴们坐在船舱里喝茶聊天,我想离他们的高兴远一点,就独自去甲板上吹一会风。风啊既无法把我的忧愁吹走,又难以将其稀释:眼睛看着青山绿林,心里浮现出母亲的面容,两者似乎重叠在一起,画外音是十几天前的哀乐……“母亲,我携带你旅行,也许你并不需要旅行,我却需要你的陪伴。”漓江的风景,没看出感觉,桂林的美食,没吃出滋味。玩了也等于白玩,一首诗没写出来。以后再说吧。这一趟旅行对于我,真正的目的不是采风,而是在思想中替母亲送行,尽可能陪她多走走,走得远一点。数月后,当地的诗人,还半开玩笑地打电话:“你去新疆、青海、天姥山,都留下好诗。为什么没给我们写一个字?嫌桂林的山水还不够美吗?”唉,让我怎么说呢?桂林,对不起啊,都怪我的坏心情糟踏了你的好山水。这笔人情债先欠下。桂林别着急,多等等吧,我会补偿的。待我给母亲写完了再给你写啊。桂林山水我还可以再去看,它跑不掉的。可母亲我是想看也看不着了。 51、母亲在人间,我就是人间的儿子。母亲去了天堂,我就是天堂的儿子。我拒绝做一个没有母亲的人,更不会如此承认。母亲离开人间,人间仍然是我的母亲。更何况母亲去的是天堂,天堂也将成为我的母亲。母亲无论在哪里都是有儿子的人。母亲在哪里,我就把哪里当成我的母亲。虽然我没去过天堂,可母亲去了,天堂呀你对于我一点也不陌生:“星星是什么?是一盏盏节能灯……” 65、墓地总有那么多的油菜花。因为我总是清明来,清明节是油菜花的旺季。天地一片金黄,仿佛要帮助人忘掉忧愁似的。母亲,我特意来看你的,却只看到满目的油菜花。你也出来看一看吧,看一眼油菜花,再看一眼我。免得想看的时候,油菜花都该谢了。油菜花没长眼睛,看不见你刻在墓碑上的名字,如果它说自己看见了,那是我把自己当作了一株油菜花。81、离开故乡时,想给母亲买一部手机。母亲不要。母亲说自己退休了,天天呆在家里,社交面越来越窄,用不着那么先进的通讯工具。我说为了我随时可以找到你,还是买一部吧?母亲笑了:“家中有座机,我天天守着,还愁找不到我吗?”我也就没有再坚持。我知道母亲想替我省钱。生活很朴素的母亲啊,一直连手机都不会使用。到了今天,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母亲走了,可她连个手机都没有,我怎么给她打电话呢?怎么才能找到她呢?思念母亲的时候,真想给她发一条短信呀,可她却无法接收。拨通家中的座机,电话那头,再也不会出现母亲的嗓音。唉,去了天堂的母亲,当然不可能把固定电话给带走。当初要是给她配一部全球漫游的手机就好了。洪烛:原名王军,1967年生于南京,1979年进入南京梅园中学,1985年保送武汉大学,1989年分配到北京,现任中国文联出版社文学编辑室主任。被评为全国十佳青年作家,获徐志摩诗歌奖,老舍文学奖央视电视诗歌散文大赛一等奖。
如诗如画,至爱至诚,往事徐徐道来,心事似水流淌,读之是享受。http://www.shanglushan.com//mobcent//app/data/phiz/default/23.pnghttp://www.shanglushan.com//mobcent//app/data/phiz/default/60.png
民义的评价十分到位读洪烛的作品是一种享受是心灵的洗涤灵魂的升华:victory: 准备买本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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