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旧事---喊魂
这是专属乡村的声音,属于乡村的人,也属于乡村的鸟雀、乌鸦、蝼蚁和其他一切活着的或已逝的生灵。 “崽哟——回家喽!” “回家喽——崽哟——快快回家喽!” 黄昏近,红日走西。 一条完全由岁月刷亮的青石小道上,延伸而去。接近声音的源头,忽见一户人家,门庭大开,倚门而立的是一位老太婆。她一身布衣,白发苍苍,正手扶门框,做着一副翘首企盼的样子高声呼喊。她的喊声悠扬而深远,似乎又有点不慌不忙。这声声喊,喊沉了落日,喊淡了夕阳,越过房舍,绕过村庄,就如脚下的青石小道一样悠长。 被老太婆称为“崽”的是她的孙子。令人费解的是,此时的小孙子明明就坐在屋子里的矮凳上,正耐心地啃着半个苹果,老太婆却在喊,认真地喊,固执地喊。仿佛一个待在家,还有一个正迷失于荒野。 这老太婆并不固执,在村子里出了名的能干,是个称职的奶奶、合格的娘。和村里的大多数男人一样,为赚钱养家,老太婆的儿子带着媳妇开春就远走他乡去打工,走时将他的儿子留给了娘。 “崽哟——回家喽!” “回家喽——崽哟——快快回家喽!” 老太婆依然在喊。她心里清楚,必须在黄昏消失前将迷失的孙子喊回家,这样家里的孙子才能活泛。 就在前几天,小孙子突然吃饭少了,睡觉不实,放学回来就坐在矮凳上发呆。这可急坏了奶奶。 “崽呀,哪里不舒服?”奶奶急慌慌地问。 “哪都好!”孙子说。 奶奶伸手去摸额头,凉丝丝的不见烫。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没精神呢?”奶奶自言自语着,竟忘记了自己正在做午饭。最终奶奶凭直觉“确诊”,孩子是丢了魂,需要为蔫了的小孙子喊魂。 人真的有灵魂吗?我不知道。说有,无人亲眼见得;说无,又过于绝对。自古到今关于魂魄的记载与描写甚多。“喊魂”作为一种民间习俗,且真真实实发生在我们生存的这块大地上,历史悠久,流传甚广。宋玉在《招魂》中说:“魂兮归来!反故居些。”《中华全国风俗志》的解释为:“小孩偶有疾病,则妄疑为某地惊悸成疾,失魂某处。乃一人持小孩衣履,以秤杆衣之;一人张灯笼至其地,沿途撒米与茶叶,呼其名(一呼一应)而回,谓之叫魂。”这或许正是对“喊魂”这种民俗的权威记载。 老太婆依旧在喊。声声喊,喊得夜幕低垂,喊得黄昏燃尽。此时,晚归的农踏着青石小道进村,吃饱的牛羊进村,黄狗黑狗白狗也了进村。对于这喊声早已司空见惯。 “崽回来喽——回来喽——” “我家崽回来喽——” 伴着这一声似乎夹杂着喜悦的喊,仿佛是谁突然按下了静音键,老太婆的喊声般回归属于夜的宁静。 黑暗中,那个坚强的老太婆,一身布衣,白发苍苍,她正手扶门框,以一副翘首企盼的样子在高声呼喊,那声音喊在耳声停了,整个山村仿佛失边久久不散。 对于诸如“喊魂”这样的乡村民俗,自认为已经很文明的人总会拿着“文明”去嘲讽其“愚昧”,更会拿着“科学”去抨击这据说本不该出现的“迷信”。或许乡村人确实是愚昧落后的,但他们心里认为,人活着是有灵魂的,所以乡村人做人或做事,不光想到要对得起自己,还要对得起自己的灵魂。在他们的世界里,有生者,也有逝者,这些都与世共存。原来,你要我们为自己喊喊魂。走着走着,我们把她弄丢了吗?趁此深夜,······· 我们整个国家都需要“喊魂”,国人丢失的东西太多了。 物欲横流的世界,应有几多人该喊喊魂,丢掉的灵魂还少吗? 物欲横流的世界,应有几多人该喊喊魂,丢掉的灵魂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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