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盘花生米 发表于 2019-4-25 13:44:35

看戏——记4月23日晚蛟塘车站观“马戏团”表演

晚饭过后,听闻蛟塘车站那边有“马戏团”表演,妻子带着儿子唤我一起去看。我本不太想去,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呢?还不如到足球场去散散步,但我知道妻子是想带儿子去“见见世面”,也就跟着他们母子去凑凑热闹,权当散心了。
    车站离学校很近,校门口马路下个坡道,穿过菜市场就到了。走到一看,这所谓“马戏团”,不过一辆房车,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而已,动物也没有小时候那些惹人期待与新奇的蟒蛇啊老虎啊鳄鱼啊之类的动物,不过一只狼狗和一只小猴子撑撑门面罢了。房车里传出发电机的声音,一台大灯就孤零零地在头顶努力地挤出亮光,照出一块空地。
    照明灯就是聚光灯,照亮的地方便是舞台了。
    可能是排场太小,也许是观众兴趣不浓,围观的人不多,且大部分都是带着小孩来的。于是我们随便找了个位置,而我则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稍远稍暗的地方,目无表情地看着。
    首先出场的是狼狗。表演也并不稀奇,只是穿些呼啦圈而已,先走着穿过,再立在空中,跳跃着穿过,都是些简单的杂耍,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尖叫声,也没有获得观众的掌声,而我也只是因天生爱狗,所以才礼貌性地鼓了下掌。
    待狼狗退场之后,中年男子便开始操着一口拗口的普通话当起了主持,什么现在人不多,狼狗只是做点简单的动作权当热身,等其他观众都到齐了,还有更精彩的节目,还说大人小孩一分钱不收,大家尽管放心观看,免费表演云云。
    我知道,这都是套路。天下哪来的免费午餐,过一会儿肯定要收钱了,也许这会儿就有个人已经拿着个装钱的碗钻进人群中,一个个要钱呢!这样想着我便警觉地四处张望,但没有看到这一幕,也许他们很有耐心,还要过一会儿吧!
    第二个节目是猴子表演。一只矮小瘦弱的小猴子脖系一条粗绳,被中年男子从车里扯了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舞台中央。男子介绍它才三岁多一点儿,这时妻子对身边的儿子言道:“行行,这只猴子和你一样大耶!”我听着这话,顿时对这只小猴子生起了怜悯之心。于是,就更加痛恨那根勒紧它脖子的麻绳,还有那只拽扯着麻绳的大手。
    也许是因为猴子年龄尚小,反应迟钝,又或者是它具有天生的反叛精神,中年男子几次指令它都充耳不闻,不做反应,气得男子哇哇大叫,吐沫横飞,时不时传出声声脏话“你奶奶的!”“你大爷的!”“听不懂人话啊?想挨鞭子是吗……”那声音透过音箱传出来似乎都要刺破观众的耳膜,高高隆起的大肚腩在灯光下此起彼伏。
    小猴子毕竟身陷囹圄,最终在长鞭的震慑之下,还是乖乖地执行男子命令:转圈、敬礼、变脸、翻跟头、下跪、磕头……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小孩的笑声,而大人们则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我已经觉得索然无味,再也看不下去了,便叫妻子回学校吧,但妻子还想看猴子穿衣服戴帽子,于是我又强行按耐着,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双腿往学校飞奔。
    这时,猴子下场了,中年男子准备亲自上阵,他要带来“吞吐大火”的表演。
   只见他光着膀子,在腰间系上一条衣带,双手各执一根燃烧的火把,俨然一副身怀绝技的江湖艺人模样,场中央还放着一个装满油的小罐子。
    场上唯一的照明灯关了。火把瞬间照亮了他粗犷的面容,并把那肥胖的身躯也投射到不远处的楼房,那身影像极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怪兽举着锋利的爪牙。
    他拿着火把先绕着人群转了一圈,然后停在场中央,双脚成侧弓步,头高高仰起,深吸一口气,接着便将双手木棍上熊熊燃烧的火球轮流塞进嘴里,又拿出来,大火先在其嘴里燃烧了一会儿,继而他一抿嘴,一摇头,火球就像烧得通红的铁块放进了水里,瞬间熄灭,一缕青烟从嘴里飘了出来。
    他又分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重复了这个动作,然后站在场中央,举起放在地上的油罐,一饮而尽,接着,一边后退一边对着重新燃烧的火把吹气,只见一串长长的火苗,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像是飞在空中燃烧着的丝带,群众里响起一阵阵惊叹声……
    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鼓起了掌,但除了妻子和儿子应和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响应,我身旁的一位约摸二十岁的姑娘,扭头望了我一眼,好像很诧异地样子。似乎我们的掌声很不合时宜。
    他表演结束后,灯光重新照亮夜空,也照在了他们一家三口身上。他开始用手不停抚摸捋顺着他的喉咙,仿佛里头有未尽的火苗,所以要及时按压扑灭。那个一直躲在灯光暗处的女人给他倒来冷水,他一口一口漱着口,吐在地上的水似乎还冒着淡淡的青烟,消散在夜色中。
    这时候,我才认真看了几眼那妇人,她的背因一直背着孩子而微微向前倾着,使她看起来更加纤弱矮小,她始终一言不发,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她的脸,但依然可以感受到那是一张愁苦的脸,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中年男子简单处理了之后又拿起话筒,若无其事地重新当起了主持。
    我的内心开始翻腾,仿佛刚才他表演时,一不小心,让几滴残碎的火渣子跳进了我的嘴里,滚进身体,开始在里头翻滚燃烧,以至于我的脸上也火辣辣地疼。
    “他们从哪儿来?已经走过了多少陌生的城市乡村?穿过了多少繁华或偏僻的街道?进行了多少次这样的表演?”
   “他们已经离家多久了?多远了?这是往回家的路上走还是离家越来越远?家里可有翘首以盼的老父亲老母亲?”
    “他们晚上住哪儿?就这房车上吗?他们这样卖艺杂耍一天能得来多少喝彩声与施舍?他们的小孩这么小就跟着他们出来奔波,家里没有人帮忙带吗?”
    “…………”
    一下子,晚的脑海里开始接连闪现出这些问题,当我再看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好像突然之间不一样了,变得高大了起来,威武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
    同时,我又开始鄙夷起这些围观的百姓,即使人家的表演多么蹩脚和不精彩,但人家千里迢迢而来,给这个乡村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夜晚,可是你们居然连掌声都不舍得给,是不是太过冷漠没有礼貌呢?
    这时,中年男子在场中央放了个箱子,开始言辞小心而又满怀期望地请求大家支持点伙食费,数目不在多少,但求个心意。我想,这群人连掌声都不给你,还会给你钱?看戏可以,要钱,没门!
    以前这种时候,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但这次我知道我不能走,至少不能就这样走。摸摸口袋,没有现金,问妻子,她也没有。于是我飞跑去超市换了二十元现金。
    当我再回来时,眼前的一幕又让我震惊了。我看见一个接一个的观众走进场中央,走向灯光最亮处,停在“募捐箱”边,放下手中的钞票,然后离开。并且大多数都是孩子,我知道,他们都是身后的家长教导的,让他们去给予,让他们去帮助人,让他们去感受对方那句简单的“谢谢”里面蕴藏的力量。
    原来,人情如此美好,人间还是充满真情的,瞬间一股暖流在心间流过。
    我也把钱放在了儿子手上,妻子抱着他走了过去。回来时儿子手上还拿着一串艺人送的吊坠。我知道这并不值钱,但这已经不重要。
    拿着吊坠,我们一家三口便离开了人群。至于中年男子说之后还有更精彩的“口吞利剑”表演,我已经不想看,也不忍心看了。
    我们牵着儿子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中年男子那操着蹩脚的普通话的粗犷声音再一次响起,我回头望了一眼灯光下的他们,女人正在轻轻抖着背上的孩子,一会儿回头看看背上的婴儿,嘴里好像说着些什么,一会儿又抬头看看身前的丈夫,那个给她温暖和爱的男人,此刻正淌着汗水准备开始下一个节目的表演……
                ——2019年4月25日









风流一间 发表于 2019-4-25 14:05:53

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飞飞 发表于 2019-4-25 15:10:34

我在想,这男的胖胖的是不是喝油喝的;P

陈林森 发表于 2019-4-25 15:45:58

写得很好,挺感人,这一家三口其实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所得甚微,作为代价的却是颠沛的生活,身体的伤害,甚至孩子的成长也会受影响。写作上运用了先抑后扬的手法,有一定的悬念,表达了悲悯情怀,同情之心。人物描写和环境描写都比较精当,比如这句:开始言辞小心而又满怀期望地请求大家支持点伙食费,数目不在多少,但求个心意。我觉得很准确。江湖杂耍之人总是这样欲擒故纵,那么在他由免费表演到收取一定费用之间的转折过渡的说辞往往是要一些技巧的。中年男子的那个可怜的妇人,虽然着墨不多,但也形象逼真。虽然内容让人有些伤感,但结尾呈现出的正能量,能使读者看到些许希望和光明。再加上图文并茂,更使作品锦上添花。

陈林森 发表于 2019-4-25 16:01:29

猴子一段也写得好,虽然对猴子本身的描写未必尽善尽美,但将三岁的猴子和三岁的儿子进行对比,又用中年男人的叱骂来侧面陪衬,让人顿生同情之心。写作时这类陪衬烘托之类的方法多么重要,素材是死的,孤立的,但一联系类比映衬,材料就活了,就更有内涵更有价值了。

再来盘花生米 发表于 2019-4-25 16:25:47

陈林森 发表于 2019-4-25 15:45
写得很好,挺感人,这一家三口其实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所得甚微,作为代价的却是颠沛的生活,身体的伤害, ...

谢谢陈老师,能得到您这么高的评价,晚生万分荣幸啊,一定再接再厉,用心写东西。

再来盘花生米 发表于 2019-4-25 16:27:38

陈林森 发表于 2019-4-25 16:01
猴子一段也写得好,虽然对猴子本身的描写未必尽善尽美,但将三岁的猴子和三岁的儿子进行对比,又用中年男人 ...

谢谢陈老师用心的点评,感谢陈老师平时对我语文上的帮助{:11_491:}{:11_491:}

莫须有 发表于 2019-4-25 16:54:00

被生活压弯的背,也是撑起另一片天空的脊梁。

再来盘花生米 发表于 2019-4-25 19:12:32

小鱼 发表于 2019-4-25 16:54
被生活压弯的背,也是撑起另一片天空的脊梁。

说得真好,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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