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司花 发表于 2019-5-9 16:30:26

油菜花开

油菜花开◆ 林贻花又是一年春意浓,又是一度油菜花盛开之时。每年此季,即便未出城,仅凭想象,我也能看见田地里金灿灿的油菜花以及无数只忙着采蜜的小蜜蜂。甚至,春风拂面时,浓郁的油菜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虽是个人臆想,但这样的想象却让我的心莫名地柔软起来。很多年来,在我的意念中,油菜花不仅是春天“调色板”上的主色调,也是春天的代名词。它曾给予我最难忘的年少时光,让我拥有了一份弥足珍贵的美好情愫。“不要玩狗,狗脸生毛!小心咬了变‘焕妈’, 来年油菜花开发疯病!”很多年来,每当这个季节,每当看到或想到油菜花,耳边就会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此话起因源自村里的焕英奶奶,也是我家屋后的邻居。从我记事起,全村人都叫她“焕妈”。不分大小年龄的人,见到她都这么喊。算起来,焕妈今年应该85岁高龄了(因为她与我奶奶同龄,所以总记得)。小时候,我很怕看焕妈。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两眉间长了一条近三厘米长的红褐色胎记。胎记斜挂在她瘦长干瘪的脸上,再配上常年蓬乱的头发,怎么看都像童话里的 “老妖婆”。而且,这还不是重点,最大的问题是,她有精神病(我们村里人称为“疯病”)。每年春天油菜花盛开时,她便疯病发作,嘴里时常说着或唱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有时像是唱歌,乍听又像是在骂人,总之,谁也听不懂,谁也懒得去猜。偶尔神志清醒时,坐在自家门口喃喃自语;若是病情严重些,“说唱”就一刻也不停,并且不分白天黑夜行走在田间地头,村前村后。我们村离我就读的小学有两里地的路程,一路的田间地头。那时候我特别喜欢春天,尤其喜欢上学时行走在两旁盛开着油菜花的小路上。为了打发一路的枯燥乏味,我经常展开双臂作羽翼状,将两手的五指并拢手掌朝下,平放在油菜花的花端上,边走边感受着花瓣触碰掌心的酥痒的感觉。可是,每当自己正玩得起兴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回头,发现发病期的焕妈就在我身后不远处,歪着头死死地盯着我。当时的我吓得直哆嗦,撒腿就跑;而若是焕妈与自己迎面走来,我便一头钻进油菜花地里躲了起来,直到她的“说唱”声渐行渐远了才探出头走出油菜地。相比白天,晚上更惊悚。每年油菜花一开,几乎每个深夜,我都会被焕妈的“歌声”惊醒。万籁俱寂中,“歌声”如泣如诉,时高时低,感觉像在窗前不停地打转,让人不寒而栗。时常,我和妹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躲进被子不敢伸出头来。奇怪的是,每年油菜花一开,焕妈的疯病如期而至;油菜花一谢,疯病不治而愈,似乎与油菜花有着不可言说的默契。当然,那时不谙世事的我自然不懂,只知道当时村里家家户户养狗,大人们总告诫我们要当心狗,被狗咬了会得焕妈一样的疯病。所以,作为孩子的我时刻提防着狗,不敢靠近狗一步。可是,终于有一天我还是被狗咬了。那是1991年腊月的一个中午,因为去隔壁菊奶奶家玩,在跨进她家大门时,冷不丁被她家黄狗窜上来将左腿咬了一口。我慌忙撸起厚重的棉裤,看着被咬破皮的腿,吓得大哭起来,满脑子都是焕妈和她的“夜半歌声”,然后一直不停地哭。菊奶奶见状吓坏了,赶紧将我送回了家。于是,奶奶急忙跑去乡镇上告诉正在忙生意的爸妈。妈妈立即去乡邮电所打电话给县里上班的表哥,让表哥从县防疫站带来了疫苗。当天下午,我便在乡卫生院注射了两针疫苗。而随后的一周内,完成了全部疫苗的注射。至今仍记忆犹新的是,虽然当时极其害怕打针,但一想到“焕妈”,恐惧之心便九宵云外。之后,我因为要上初中,便随父母在集镇上生活。再后来,在外读书、工作,回老家的次数少了,对焕妈的事也鲜有了解。直到2001年夏天,已参加工作的我有次回老家看望奶奶,才见到了焕妈。当时她坐在一群老人中间,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只是少言寡语。当老人们散了后,我便忍心不住向菊奶奶打听焕妈的病因。菊奶奶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我,叹了一口气说:“焕妈的疯病其实也是她的心病。在嫁来咱们村第二个年头的春天,正是油菜花开得很好的时候,她的丈夫和出世不久的孩子因病先后去世。从那以后,每年油菜花盛开的时候,她的疯病就会复发。”我问:“那为什么我小时候,大人们都说她是被狗咬了才得的疯病?”菊奶奶听后噗嗤一笑,说:“那是怕你们小孩玩狗被咬,吓唬你们的。”听完后我半晌说不出话来。于是,一个熟悉的画面呈现在眼前:在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地里,焕妈站在油菜花中间,唱着她心中最美的思念。春风吹过,她的歌声飘向了一个遥远的地方;而在油菜花对面的村子里,一个顽皮的小男孩儿正淘气地挑逗着一条黑狗。狗的主人——老奶奶见状,摸着孩子的头说:“好孩子不要玩狗哈,小心被它咬了,你家妈妈该多心疼啊!”(文章来源于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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