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怎样才能有文采——《修辞与写作》第五讲

陈林森

                    文章怎样才能有文采
                         ——《修辞与写作》第五讲
                                                         陈林森
    说到文采，一些人就会想起毛泽东的词句：“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可是词句中的“文采”，指的是与“武功”相对的“文治”，包括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在内，外延相当宽泛。
    文采的本义是指华丽的色彩。我们在这里所讲的文采，是指文学方面的才华，特指书面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典雅华丽的色彩和具有审美情趣的、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格。一般来说，一篇文章的文采主要通过其优美的语言和适当的修辞手法表现出来。因此，适当地修饰语言可以达到增添文采的目的。
    文章究竟以朴素为贵，还是以华美见长？恐怕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但既然中学生作文主要考察的是其书面表达能力，而不是像大多数标准化试题那样只有正误两种选择，那么它就应该有高低之分，文野之别，雅俗之辨。文采斐然的篇章总比那些粗制滥造、索然无味的习作更容易博得读者的喜爱。当一个学生的语言大致达到了“通顺、连贯、得体”这些基本要求之后，总会不约而同地向“文采”进军。提倡作文讲文采，有利于进一步提高中学生书面表达能力，以鼓励更多的人们写出文质兼美的好文章来。
    孔子说：“言之无文，行而不远。”自2000年以来，我省《考试说明》将作文的评分划分为基础和发展两个等级，又将“有文采”列为发展等级的一个重要方面，“文采”的作文评价中的地位就进一步提升而备受青睐。这一切明白地告诉我们：重视文采，讲究文采，飞扬文采，已成了我们提升作文品位的一条重要途径。

    那么，如何让我们的文章文采斐然光艳无比？怎样一扫平日作文的平庸粗陋灰头土脸？又应该从哪些方面入手才能得其法门登堂入室？根据长期语文教学和指导写作的实践，可以总结出以下几种方法供大家参考：
一、引用一点诗文；
二、组织一点整句；
三、讲究一点修辞；
四、多用一点双音词和四字格（包括成语）；
五、多加工一些结构繁复的长句；
六、适当运用一些文言成分；
七、注意行文“避复”，使语言富于变化。

    请看例子：
    （1）历史上有多少亡国之君，起初都是骄奢淫逸，“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纵情享乐，及至敌兵压境，自己已是“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的处境，尚不自知，而到其王朝覆灭之时或身死人手，或四处逃窜，只能发出“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哀叹了。
    这段文字以引用见长，既有利于说明问题，又增添了文学趣味。作者所引用的都是当时高中课文中的诗文，将作者要说的话借助诗文名句表述了出来，丰富了文章内容，显示了作者组织材料和驾驭语言的灵活性。

    江西省2007年高考作文试题是：
    语文，我们每天都和语文打交道，无论课内还是课外。在你记忆的深处，或许有语文学习的难忘印象，或许有关于语文的诸多感慨。
    请在下列题目中任选一题作文
1、语文，心中的一泓清泉
2、语文，想说爱你不容易
    这是我手中改到的一篇满分作文，它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2）周国平先生在他的《永恒的女性》中说：“女人不应该搞哲学，但上帝知道，我这么说是因为我多么爱女人，多么爱哲学。”今天，我写这篇文章，老师该知道，这是因为我多么爱语文。就像老师爱学生，爱得恨铁不成钢，爱得如此神圣，爱得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周国平是当代著名散文家，特别擅长女性题材。大学里曾流传一句话：“男生不可不读王小波，女生不可不读周国平。”周国平的作品赢得了无数读者的青睐。周国平的散文有两大亮点：一是文采，二是哲思。这位考生以一个成年男人爱女人来类比自己爱语文，引用的又是最擅长写女性题材的散文家周国平的文字，显得非常贴切，时尚，亲和，灵活，假如阅卷老师也是读过几篇周国平散文的，那对这篇作文更会情有独钟。
下面是以“理解”为话题的作文（作者是高三女生），她在作文中将《琵琶行》中的诗句引用得风生水起：
    （3）白居易在《琵琶行》的小序里写道：“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因为长句，歌以赠之。”其实，不只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技艺，促使他创作了一篇精彩的绝唱；也不只是“妆成每被秋娘妒”的姿色，吸引他抒发了一段倜傥的情怀。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自述：“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原来，那些“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手法，不过是顾影自怜的咏叹，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惆怅，和青衫司马的邀约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她感叹岁月无情，弹奏着自己的凄凉身世；他无奈世态炎凉，哭泣自己被贬官的悲凉境遇。最后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台词，也不过是为了演完这一出冷暖自知的好戏。
    作者下文还写道：所以实情就是，在我们无限感慨没有人了解自己的同时，有些事情注定要一个人去面对。比如戴着耳机听到肝肠寸断，别人却摸不到那段旋律；比如当你夜深人静时敲打着键盘，没有人知道你在为哪个词的妙手偶得而沾沾自喜；比如躺在病床上，没有人能对你正在被吊瓶里加了维生素的药水灌入脉搏的冰凉而感同身受。
    作者不但将《琵琶行》中的有关诗句信手拈来，并且是反其意而用之，由原作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主旨，即肯定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和共鸣的主题，引发出不要把被人理解视为理所当然，有些快乐和忧愁注定只能自己独自享受这样的新的主题，表达了坚守自我的独立人格的重要性。作者还把引用和对偶相结合，可以看出作者是如何从课本中汲取营养，加工成为写作的素材，为我所用，去表达一个青年学生对社会的深刻洞察。

    “修辞是作文的魔水。”若能将这些“魔水”恰当地洒在作文上，就可点石成金，能让文章的语言熠熠生辉。
    （4）但我们不能甘心永远被掩在这些创业者的光耀之下，而要奋起直追，作出我们自己的贡献，放出我们自己的光芒，让我们的祖国就像浩瀚的天穹，有无数明星争相辉映。
    文章多处使用比喻等修辞手法，仅此一例，就可看出修辞手法是如何有助于让文章变得新鲜活泼的了。
    （5）行刺失手后，他箕踞坐地，笑骂秦王，更表达了他对专制暴君的极大轻蔑和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慨。
    作者将《荆轲刺秦王》原文中的“箕踞以骂”扩大而为八字结构，加上其他双音词和四字格的使用，使文章气氛庄严、音调铿锵，显示了较熟练的文字组织能力。

    但是，修辞不是经常可以用上的，整句也不是时时都要经营的，而作为书面语言，组织一些结构繁复、内容丰厚的比较饱满的长句，是我们写作时经常要注意的，特别是议论文和抒情散文。在记叙文中要多用短句，干脆利落，交代清楚，节奏轻快，但议论文要表达比较复杂的意思，要把观点说得比较全面、稳妥、辩证，避免简单化，不能不多组织一些长句。长句的结构比较复杂，修饰成分比较多，可以从容地表情达意，可以让前后分句或各个成分之间互相补充，从形式上保障我们的思想告别简单化、片面性，可以让我们的原始思想由粗陋的内部语言转换成精细、复杂、饱满的书面语言。
    试比较下列几组语句：
    第一组：
    甲、人类永远铭记第一个死于航天事业的女宇航员。
    乙、休斯敦上空那湛蓝的天宇将永远铭记这为人类航天事业而献身的第一位女性。
    第二组：
    甲、繁忙的工作之后，女孩开始有些想家了。
    乙、繁忙的工作之后，女孩喜欢一个人爬上顶楼，面对家的方向，去读雁阵、夕阳。
    第三组：
    甲、我喜欢写作文，我把写文章看成是人生莫大的乐趣。
    乙、写文章是一种乐趣，当你看到老师出的题目，你便接受了一种挑战，便会开动思维的全部机件，竭尽全力去迎接它，战胜它。当你终于写完的时候，便会有一种胜利的喜悦充溢于胸间。尤其在深夜，一灯一纸一笔一香茶，任凭思绪升腾，任凭笔墨驰骋，道出那瞬间闪现的心灵火花，这难道不是人生的莫大乐趣吗？
    很显然，三组中，乙句比甲句更好，更形象，更丰满，更新颖，更有文采。从内容上看，讲的是同一个意思，但乙句的语言更具感染力。
    在文章中适当运用文言既能使文章精炼 简洁,又能使文章显得古朴典雅。
①但是读他这篇文章和听他这篇讲演，那趣味相差很多，犹之乎读剧本与看戏之迥乎不同。
②但见黄沙弥漫，黄流滚滚，景象苍茫，不禁哀从中来，顿时忆起先生讲的这首古诗。
③这一篇讲演分三次讲完，每次讲过，先生大汗淋漓，状极愉快。
——《记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讲》
    比较以下两段文字：
    甲：想着父母在烈日下滚滚而落的汗水，夜晚中如雷的鼾声，我止不住泪流满面。
    乙：想着父母在烈日下滚滚而落的汗水，深夜如雷的鼾声，被紫外线炙烤出的黧黑的肌肤，我止不住潸然泪下。

    关于避复，我们已经讲得很详细了。但我手中还有几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可以使同学们明白，在什么情况下，必须避复。
    （8）然而了解到了海子卧轨自杀后，我不明白，海子功成名就之后，为什么要选择自杀呢？
    前后出现两次“自杀”不好，后一个“自杀”可以改用一个新成语：为什么要踏上这条不归之路呢？不但避免了重复，而且可以更好地表达作者的惋惜之情，同时中国人不高兴听多了“死”及其同义词，“不归之路”也要委婉点。如果我来写，第二处“海子”我也不甘重复，可以改称“这位天才的诗人”。
    然而了解到了海子卧轨自杀后，我不明白，这位天才的诗人功成名就之后，为什么要踏上这条不归之路呢？（学生听了都说后者好）
    （9）似乎昨天那满树的叶子还是绿油油的，今天怎么就换来了一地枯叶呢？
    这里的“枯叶”改成“枯黄”比较好，不但避免了“叶”字的重复（下文又出现了“叶子”），而且无形中使用了借代的修辞，还使两种颜色对比，形象更加鲜明。
    （10）家务事我有妹妹替我做，也就很少做，不过有时也会做点用来平息妹妹的怨言。
    一句话说了三个“做”，显得雷同、单调。第一处可将“替我做”改为“代劳”，第二处的“做”可改为 “动手”。
    我在一篇散文《绛雪纷飞香樟叶》中写道：
    泰戈尔写过这样的诗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其实，春天的落叶才是真正的静美，而秋叶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许多人喜欢“红于二月花”的霜叶，那却是不曾经历冰冻雪压的逃兵，缺乏对严峻人生的阅历，正如没有艰险跋涉的锻炼，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成熟。秋日的枫叶与春天坠地的樟叶在外形上也大相径庭。霜叶的红是对“二月花”的拙劣模仿，是一种浅薄的化妆，一种在强暴者面前的娇柔怯弱，是一种羞涩、腼腆的小女子之态。樟树叶的绛红、赭褐却是从生命之绿中提炼出来的庄重，是同大地浑然一体的朴实，也是一种接近人的健康体肤的色泽，犹如生命的图腾，感恩的表白，男子汉的宣言。春天的落叶，诠释了完整的人生，是为了生命本质的延续，为了宇宙的大道而放弃“小我”，是一条悲情的涅槃之路，这实在应当获得人们更大的尊重！

    讲究文采的方法当然不是这个讲义所能囊括的，它的方法是非常多样的。只要你用心，一定能使自己的作文跻身于“有文采”的行列。但同时我们还要明白，不能把文采当作唯一的目标，甚至不能作为最主要的写作目标。我们决不以能提倡矫揉造作的形式主义文风。和内容相比，文辞毕竟只占第二位。古人说：“意不胜者，辞愈华而文愈鄙。”我们写文章时决不能以辞害意。有时句子组织得过于整齐，或者在文章中过多地使用排比，或者不顾内容的需要和风格的一致，刻意地美化文字，就会制造一种华而不实的“学生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