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萤火虫

宋渭

路遇萤火虫
                                宋渭
     连日来的闷热，给人的感觉是黏稠的，浑身就像糊了一层黏胶极其不爽。深夜了，走出门来透透气。
     一个人随意地走。先是在大路上游逛，又拐到小路上流浪，我像个独行侠在黑夜里游荡。身边是夹道的高墙，四周是无边的夜的黑暗，静谧在无限的扩展，繁密的树叶子从两边的院墙里伸出来，探头探脑的，似乎想窥伺夜行者的心思。在这样的夜里，真的是适合带着心思或带着思念踽踽独行。想起无数个失眠之夜，思维竟无端地活跃，往事撩起我无边的思绪，整个人就像一只飞鸟泊在云空里，久久降落不下来，脑海里浮起一些过往的章节又幻想着一些似乎将要发生的未知，就那么辗转反侧着，往往到晨曦初露才会渐入梦境，第二天倦意就会张扬在脸上。
     我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慢慢地走，骤然间看到前面路上有一闪一闪的光，微弱的闪光在夜色里分外明亮，竟像一只闪亮的眼，一颗眨眼的星。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只萤火虫。我摁亮手机，蹲下身来，用光罩着小虫子，这是一只多么纤弱细小的萤火虫啊！只有米粒那么长的身量，褐色的双翅，黑色的身躯，白色的尾翼，那光就是从尾部发出的。我放眼巡视四周，并没有发现有另外任何一只萤火虫，更别说满天飞舞的萤火虫了。忽然记起以前读过的有关描写萤火虫的句子：“漆黑寂静的夜空中出现一些小亮点，悠悠飘来，在头顶盘桓萦绕。那淡淡的萤光，莫非是漫天星星的缩影？”萤火虫是童话世界里的小天使，给黑夜带来光明，给夜行者心中点燃希望。小时候在乡村生活，夏夜的田野里有很多小生灵，热热闹闹，有伏在秧田里呱呱乱叫的青蛙，有见光就扑的飞蛾，那满天星星般飞舞在夜空里的就是美丽的萤火虫。我还经常带着妹妹去村头的小水塘旁，一边唱着“萤火虫，屁眼光，日作田，夜插秧”的儿歌【一边抓萤火虫，将它们装在汽水瓶子里，一闪一闪可以活好几天。
     可是现在真的很少见到萤火虫了，这是近十年来第一次见到萤火虫吧，虽然就仅此一只，却是给孤独徂行的我带来欣喜带来光明的一只萤火虫！
     这是一只离群掉队迷失方向的萤火虫么？或者是一只负气离家出走的萤火虫吧？也可能是一只被伴侣抛弃孤独失意的萤火虫吧？或许都不是，它就是一个未长成的孩子不小心被妈妈弄丢了，它就是一个孤独的弱者独自蛰伏在黑夜的深处。总之，它是一只孤独的萤火虫！我可怜起它的处境来，于是小心地把它捧在手里，它竟然一动不动地伏在掌心，也不发出亮光，久久地静止，难道它是被我吓着了么？我把它翻转过来，它就那么静静地朝着天空。我用气息吹在它身上，试图给它一丝温暖，突然它的微光闪亮起来，而且越来越亮，它开始努力地翻转了身子，然后快速地向我掌边爬动。我想它是想要飞走了，于是一扬手想助它如鸟一般飞翔，可是它并没有飞起，而是如一粒豆子一样跌落翻滚到地上。
     这竟是一只无法飞舞的萤火虫，它没有强有力的翅膀，虽然它的翅膀还在，但翅膀不能给它力量，所以天空还不能属于它，就犹如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还没有长硬自己的双翅，不能独自在天空翱翔。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它是受伤了，一时还未康复，还需要疗伤并历经锤炼才能自由舞动任意飞翔，成为传递光明和希望的快乐信使。
     我又把萤火虫捧回手心里，它美丽的微光还在一闪一闪，光芒照亮了我的眼睛，也在一瞬间驱逐了我内心的黑暗，点燃了我心底的火种。几年来我一直迷失在迷茫的黑夜中，寻找不到光明的出口，文字对于我似乎已很遥远很遥远了，又似乎可以信手拈来，伸手间它又花开草长。毋庸置疑，人都是有惰性的动物，在一定境遇下总会放弃初衷，最终成为孤独的弱者，而我手中的萤火虫虽然是孤独的羸弱的，但它在任何境遇任何时刻都不放弃点亮自己照亮别人。
     眼前又恍惚出现杜牧“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的美妙境界。初秋的晚上，一个女子穿着素色的薄纱锦缎，手里拿着轻罗小扇，走着曼妙的步子，与一群萤火虫捉着迷藏。那一定脸上是笑着的，眼也是笑着的，心里也是笑着的。因为有了萤火虫，女子才有了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才有了星星点点的希望。
     萤火虫啊，你这光明的信使，你这夏夜的精灵！
看着我手掌中的萤火虫，复杂的情感又涌上心头，是怜爱？敬偑？还是同情？伤感？或许都有吧。一个弱小的生命竟能发出如此美丽而持久的光芒，能不怜爱敬佩吗？在如此悲惨的境遇下如此孤独的生存，能不同情伤感吗？此刻，它是否也在孤独冥想，是否也在执着地思念？想想过了今夜，它能否找到自己的队伍或寻到自己的伴侣？更令人担忧的是，众萤火虫共舞山间田野的童话还会不会重演世间？
     我带着这些疑问，将萤火虫放在一丛草叶上，走出十几步，又回望一下萤火虫，它还在草叶上一下一下闪动着光芒。萤火虫啊，但愿你成长强壮早日在空中展翅飞舞，但愿迷人的光芒就像一朵不凋谢的花朵，能蓬勃盛开在我的内心深处。

                                                                                         2015、5、20       此文发表于《石钟山》

缘溪行

是哦，萤火虫经常会勾起我们对童年美好的回忆，现在这一代的人恐怕就没有了。

朱益民

我们内心都需要一道光。拜读了。

大废柴

萤火之辉，熠于黑夜。

宋渭

谢谢大家围观{:soso_e113:}

度日如秒

才女如宋老师者，已如璞玉，珍贵至极

宋渭

度日如秒 发表于 2015-10-27 18:35
才女如宋老师者，已如璞玉，珍贵至极

感谢社长夸赞！

不争

宋老师好文笔，清新秀丽，于浅显中拨动深处的心弦……

陈林森

萤火虫在城市已经是一种罕见的生灵，它卑微而谦抑的形象，燃烧自己照亮人间的情怀，牵引儿童目光的飞行弧线，在月夜、篱笆和露湿的草径中，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的乡间童话。文中有对萤火虫的精细的描写，更有富有人文情怀的丰富想象，抒发了对“众萤火虫共舞山间田野的童话”重返世界的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