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喻的大观园——《修辞与写作》第一讲

陈林森

    说明：本学期在南昌十九中高一年级开设了校本课程（也称选修课、第二课堂），我独立开设了一门《修辞与写作》，每次（讲）一个课时，到目前为止共上了七讲，分别是：一，比喻的大观园；二，外国成语典故；三，避复是写作的ABC；四，汉语四字格修辞美欣赏；五，中学生作文要讲点文采；六，古汉语特殊修辞（上）；七，古汉语特殊修辞（下）。讲义是我自己编写的，有的内容是我多年来研究的成果。对象虽然是针对高中生，但对于一般爱好写作和热衷提高语言艺术的人士也可能有一定的参考和借鉴作用。从今天起，将这门选修课的讲义逐讲在本网站发表，每隔一两天更新一次，如有第八讲之后的内容，也一并放在此处发表。欢迎星子网网友捧场，并提出宝贵意见。这些讲义当然没有小说散文好看，但在某种意义说，是写出好看的小说散文诗歌所用得上的武器、方式、手段。讲课是采用多媒体形式，有的精彩的图片也力争复制于此，以产生图文并茂的效果。
                        比喻的大观园
                                ——《修辞与写作》第一讲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斯多德曾说：“比喻是天才的标志。”钱钟书先生更是对比喻推祟备至，他说比喻是“文学语言的根本”。我们在阅读实践中发现，比喻是一种使用频率最高的修辞方式。比喻能使语言浅显易懂，形象生动，而且能增添语言的文采。
    比喻还是形式最多样化的一种修辞方式。我们在初中学过，比喻可以分成明喻、暗喻和借喻。这是比喻的三种基本类型。
    比喻通常由本体、喻体和比喻词三部分组成，根据这三部分的隐现，可以将比喻分为明喻、暗喻和借喻三种类型。
(一)明喻
    明喻是本体、喻体和比喻词三者俱全的比喻形式。如：
    ①这一庄严宣言   犹如    灯塔的光芒
           本体           比喻词      喻体
    ②月光      如          流水     一般
      本体     比喻词     喻体     比喻词
    明喻的意思是明显的比喻，明显的原因就是它用了比喻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比喻。
（二）暗喻
    暗喻是比明喻更进一层的比喻。它不用比喻词，把本体直接说成是喻体，比喻关系不像明喻那样明显，所以叫暗喻，也叫隐喻。如：
    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
                            本体                                      喻体
    作者把路灯光比作渴睡人的眼，相似点是“没精打采”。但他没有使用比喻词，而是用“是”联系本体与喻体。由于没有使用比喻词，本体与喻体的相似关系没有明喻那样明显，所以叫暗喻。
    并非所有的暗喻都是“本体＋‘是’＋喻体”的格式。暗喻的本质是有本体、有喻体但是没有比喻词。暗喻的形式也是丰富多彩的。
（1）判断式暗喻
    常用判断词“是”或其他动词“成为、成了、变成、形成”等来联结本体和喻体。
    ①生存的小品文，必须是匕首， 是投枪，能和读者一同杀出一条生存的血路的东西。
            本体                    喻体         喻体
    ②他对这一切毫不在意，把它们     当作    蛛丝一样轻轻拂去
                                         本体                 喻体
    ③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
                                                                              本体
耸起， 形成一座富士山。
                         喻体
（2）同位式暗喻
    ①明媚的阳光，彩色的裙衫，童稚的欢笑，一下子使得汉堡港这支一百多年的古曲焕发青春的明丽，奏出奇异而动人的旋律。
    ②散文这枝花，现在自然也和“文学树”上各个枝丫的花一样，都必须盛开。
（3）偏正式暗喻
    ①我的思想感情的潮水在放纵奔流着。（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
    ②一百年后的今天，在种族隔离的镣铐和种族歧视的枷锁下，黑人的生活依然凄惨不堪。
    ③自由和平等的爽朗秋天如不到来，黑人义愤填膺的酷暑就不会过去。
（4）注释式暗喻
    ①红砖“罐头”的盖子——那扇铁门一推开，带工老板就……
    ②无须挂画，门外有幅巨画──名叫自然。（《我的空中楼阁》）
（三）借喻
    借喻比暗喻更进一层，这种比喻不出现本体，而用喻体代替本体，当然更无需比喻词了。如：
    ①看吧，狂风紧紧抱起一层层巨浪，恶狠狠地将它们甩到悬崖上，把这些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碎末。（高尔基《海燕》）
    “大块的翡翠”指的是海浪，但这里并未出现“海浪”，而是直接用喻体“大块的翡翠”代替本体，所以这是借喻。
    ②这一庄严宣言犹如灯塔的光芒，给千百万在那摧残生命的不义之火中饱受煎熬的黑奴带来了希望。它之到来犹如欢乐的黎明，结束了束缚黑人的漫漫长夜。
    这一段话包含明喻、暗喻和借喻。
    明喻：ａ这一庄严宣言犹如灯塔的光芒；ｂ它之到来犹如欢乐的黎明。
    暗喻：不义之火
    借喻：漫漫长夜（比喻不平等的社会）
    明喻、暗喻、借喻是比喻的基本类型，比喻的形式远不止这三种类型。比如在《荷塘月色》中，我们引进了“博喻”的概念；在《故都的秋》中，我们还领略了“反喻”的特殊风采。
    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朱自清《荷塘月色》）
    将一个本体比作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喻体，我们称之为博喻。
    在《故都的秋》一文中，我们接触了关系比喻：
    南国之秋，……，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比起北国的秋来，正像是黄河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我有一个梦想》一文更是偏正式暗喻的富矿：
    现在决非侈谈冷静下来或服用渐进主义的镇静剂的时候。现在是实现民主的诺言的时候。现在是从种族隔离的荒凉阴暗的深谷攀登种族平等的光明大道的时候。现在是向上帝所有的儿女开放机会之门的时候。现在是把我们的国家从种族不平等的流沙中拯救出来，置于兄弟情谊的盘石上的时候。
    比喻从组织结构上可以分为普通比喻和特殊比喻。普通比喻就是普通的明喻、暗喻和借喻，它们共同的特点是：⒈本体和喻体的关系比较明确，都是确定的相似关系；⒉比喻的结构比较简单，只有一个本体和一个喻体。
    由于明喻是普通比喻的基础，暗喻、借喻都可以还原成明喻的形式；同时存在一种常见的暗喻形式：“本体+是+喻体”。因此，若用A表示本体，用B表示喻体，普通比喻的公式可以记为：
    A像（是）B
    根据表达的需要，普通比喻经过变形或组合，就成为各种特殊比喻，从而产生琳琅满目的比喻多样化现象。这种变形与组合是有规律可循的。
㈠反喻
    反喻是普通比喻的延伸与否定，即由“A像（是）B”变形为“A不像（不是）B”。例如：
    ⑴杀头不像割韭菜那样，韭菜割了还可以长起来，人头落地，历史证明是长不起来的。（毛泽东语）
    从格式上看，反喻比普通比喻（在与反喻相对时可称为“正喻”）仅仅多了一个否定词。因此，反喻可看作是正喻的简单变形，但它们在性质上有根本区别。在反喻中，本体和喻体在整体上也是极其不相似的，但二者在所要描述或论述的某一点上恰好相反。
    从修辞效果上看，反喻具有正喻同样的形象生动的特点，甚至更加斩截鲜明，有时简直非用反喻不足以说明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反喻常和正喻配合使用，这样一正一反，使意思更显豁，形象更鲜明。例如：
    ⑵如果美是专指“婆娑”或“旁逸斜出”之类而言，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子，但是，它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茅盾《白杨礼赞》）
    ⑶他（指鲁迅——引者）在黑暗与暴力的进袭中，是一株独立支持的大树，不是向两旁偏倒的小草。（毛泽东《论鲁迅》）
㈡强喻
    强喻也是普通比喻的变形，即由“A像（是）B”或“A像B那么（一样）S（S表示相似点）”变为“A比B还（更）S”的格式。
    ⑷可是在中国，那是确无写处的，禁锢得比罐头还严密。（鲁迅《为了忘却的记念》）
    ⑸多诱人的声音呵，它比绳子更有力！（臧克家《海滨杂诗》）
    强喻是明喻的变态和强化。它本质上是说本体像喻体一样，不过程度更甚。“比较”只是辞面的意思，实际上二者是不可比的，因为本体和喻体在整体上是极其不相似的，性质上不属于同一范畴。比喻中包含了比较，只是为了使形象更鲜明、感情更强烈罢了。因此，强喻的修辞效果简言之就是“强化比喻”。
强喻的格式也可以倒过来说成“B不如AS”或“BS不如A”。例如：
    ⑹就连刽子手的钢刀，都赶不上你这刻毒的心肠一半的锋利。（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
    ⑺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白《赠汪伦》）
㈢逆喻
    逆喻是将本体与喻体互易其位的特殊比喻，有人称之为“倒喻”。普通比喻是本体在前，喻体在后，有时为了表达上的需要，在文字上故意逆转方向，让喻体在前，本体在后，写成“B像（是）A”的形式。例如：
    ⑻上海人叫小瘪三的那批角色，也很像我们的党八股，干瘪得很，样子十分难看。（毛泽东《反对党八股》）
    ⑼灿烂的阳光下盛开的百合花就是您的笑容，巨大的汽锤起落的铿锵就是您的声音。（白桦《周总理，您在亿万人民心中永生》）
    由于逆喻不是直陈，而是逆述，这就耐人寻味，或者突兀警策，能收到别致生动的效果。
㈣互喻
    互喻是由两个普通比喻组合而成。第一个比喻句先用喻体来比喻本体，第二个比喻句再用“本体”来比喻“喻体”。其格式为：A像B，B像A。例如：
    ⑽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郭沫若《天上的街市》）
    ⑾沙丘像凝固了的大海，大海像涌动着的沙丘。（杨闻宇《沙坡鸣钟》）
    互喻中第二个比喻句形式上像是第一个比喻句的“逆喻”，实际上不是。因为它仍然是本体（原来的喻体）在前，喻体（原来的本体）在后，比喻的方向并未逆转。
    互喻这种比喻形式，使A、B两物缠绕系联，跌宕有致，加强了艺术感染力，同时又兼有对偶和回环修辞格的音乐节奏感。
㈤博喻
    博喻是指连续使用两个或几个喻体来比方同一个本体的特殊比喻。例如：
    ⑿我的小屋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凌空而起，姿态翩然……像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李乐薇《我的空中楼阁》）
    有时喻体可以多到三个以上，例如：
    ⒀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朱自清《荷塘月色》）
    ⒁这《孩儿塔》的出世并非要和现在一般的人争一日之长，是有别一种意义在。这是东方的微光，是林中的响箭，是冬末的萌芽，是进军的第一步，是对于前驱者的爱的大纛，也是对于摧残者的憎的丰碑。（鲁迅《白莽作〈孩儿塔〉序》）
    根据本体和喻体意义上的关系，博喻可以分成两类：
    甲、所有的喻体说明同一个意思，同一个方面，通过反复设喻，使作者所要表达的意思更加鲜明突出，酣畅淋漓。如例⑿。
    乙、每一个喻体形容本体某一方面的特征，连续设喻，就能使本体各方面的特征充分表现，暴露无遗。如例⒀、⒁。
    下面的例子由于交代了相似点，博喻的第二个方面的功能表现得更为典型：
    ⒂在轻轻荡漾着的溪流的两岸，满是高过马头的野花，……像绵延的织锦那样华丽，像天边的彩霞那么耀眼，像高空的长虹那么绚烂。（碧野《天山景物记》）
    博喻是普通比喻的组合。为了方便，可以把构成博喻的每一个普通比喻叫做这个博喻的“分喻”。一般的，第二个以后的分喻，本体可以承前省略。博喻的公式可以写为：“A像B1，像B2，像B3……”
    有时，第二个以后的比喻词也可以省略，例如：
    ⒃革命事业是青春的事业，……像雏燕，乳虎，新出土的箭笋，充满了蓬勃的生气。（王伯箫《忘年》）
    博喻的修辞功能，除了上述甲、乙两方面（加强形象性）之外，还由于它在句式上常与对偶、排比等结合，使语言富有音乐性和节奏感，因而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㈥合喻
    合喻也是普通比喻的组合，但它是更复杂更高级的组合。合喻的基本特征是：在一定的艺术构思下，由两个或几个普通比喻（分喻）组成一个复合比喻，每个分喻之间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各个喻体共同构成完整的艺术形象（画面）。例如：
    ⒄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李乐薇《我的空中楼阁》）
    合喻多数由两个分喻组成，也有包含三个以上分喻的：
    ⒅登上天都峰，我叩问青天：/当年的筑路工人哪里去了？/留下这一座巨雕，壮我名山！/那兀立的山石，/莫不是生根的铁锤？/那云缝的松树，/莫不是发芽的钢钎？/那汩汩的温泉，/莫不是他们淌的热汗？/那舒卷的白云，/莫不是他们晾的衣衫？（王绶青《雕天者》）
    合喻与博喻有时容易混淆，但格式上有着明显的区别。博喻不管有几个分喻，都只有一个本体；而合喻则有几个喻体就有几个本体。合喻的公式可以写为：A1像B1，A2像B2，A3像B3……
    由于合喻本身就包含了修辞和语境的对立统一，因此，合喻中的各个分喻互为对方的语境，它们互相参照，彼此补充，能够收到珠联璧合、相映生辉的艺术效果。在形式上，合喻与博喻一样，兼有对偶和排比的作用，使诗文的语句结构谨严，气势强劲，节奏鲜明，含意深邃。
    现在，可以把普通比喻与特殊比喻的关系用下面的简图表示之：


    注意：学习比喻的特殊形式，不是为了死记硬背，记住这些公式、概念，而是为了丰富同学们的语言运用技巧，提高大家的语言表达水平。因此，要同我们的阅读与写作结合起来，将理论知识与阅读与写作的实践结合起来。


比喻练习
①在括弧里填上恰当的喻体
书中有（良药），可以医治愚蠢；书中有（美食），可以解除饥馑；书中有（黄金），可以改变贫困。书中有神力，可以扭转根源。
②在横线上填上适当的语句
老师，一声亲切的呼唤，一缕浓浓的亲情，一曲心中的赞歌。
    老师，您是一座拱桥，我是从您弯曲的脊背上走过的学子。
    老师，您是一张坚韧的弓，我是从弓里射出的一枚箭。
    老师，您是冰雪覆盖的荒漠中的一株松树，我是你宽大的枝叶守护下的小树苗。如今，我们已长成了参天耸立的大树。
③在下面句子中的横线上填写适当的比喻句，并组成排比句。
比喻是画家手中的颜料，能为景物增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巧用比喻，可摹难绘之景，可抒难言之情，可说难明之理。
【参考答案】比喻是诗人想像的翅膀，能为抒情添彩；比喻是哲人智慧的火花，能点亮读者的思想。

蚂蚁

学习了，为什么我高中的时候不是陈老师教我呢。

胡开源

高中时陈老师教过我，可惜我没学到什么东西

人生百态

总结得真好！老师治学严谨，学生受益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