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汉阳峰秀峰涧记游

少府山人 · 发表于 2013-11-4 10: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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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少府山人于 2013-11-4 10:03 编辑

庐山汉阳峰秀峰涧记游

洪意

庐山佛教文化研究所办公室搬移到星子地界庐山栖贤寺后，因为地利之便，我认识了很多有趣的朋友，其中我最觉得投缘的是户外驴友香炉老师和寒林叟。香炉老师成功召集组织过多期全国性的“环庐山文化百公里徒步活动”，在圈子内享有很高的声誉。我曾跟随香炉老师参谒五乳寺遗址，并参加过香炉老师领队的穿越庐山山南山北活动，收益丰富。两年前由香炉老师引荐而认识寒林叟。寒林叟，名为叟，实际上是个健壯的青年，习武，善文，擅长针灸。在西医看牌子，中医看胡子的年代，他能在病友中声名鹊起口碑相传，靠的是真功夫靠的是实实在在的疗效。在九江文学圈内，他是个才子；在户外驴友中，他又是个不可或缺的“角”。我也跟随寒林叟从桃花源登马耳峰，可惜那天出发太晚，一开始走错方向，只得放弃。知道他们曾经攀登汉阳峰的经历后，我就一直希望能随同香炉老师和寒林叟一起登汉阳峰。

盼了很久的时机到了。2013年10月25日，寒林叟电话邀约一起登汉阳峰，顺便采点草药，我一口应承下来。10月26日早上我和香炉老师一道乘车到庐山东门与寒林叟一行汇合，并于8点左右一起乘车上庐山。山门入口处，有一群景区的工作人员在查验，本地人可以免票，我非本地人氏凭着现学现卖的星子话蒙混过关。其实，我们一行人实际上并不需要踏进景区一步，只是路过。同行者还有来自九江的三位驴友，“郝哥”、孙先生、钟先生。路上，专营上山路线的女司机和我们谈起庐山前不久有个带队的老师失踪，被发现时已经死亡，而且衣衫破烂死得很难看。有一句没一句的随便聊聊，也没有谁在意。

9点到达仰天坪后开始攀登之旅。首先经过的是一户农家，据香炉老师介绍，老两口因为家中无男丁而受邻里轻慢。作为报复，他举报了村里超生户，触犯了潜规则。在村里安身不得，移居仰天坪。山高天寒地产欠缺，只得种植茶树。因为海拔高茶叶的品质优良受到客户青睐，茶叶不需要卖，出茶之前就有客户订购。老两口就凭借这点茶树，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反而让当年排挤他们的人羡慕不已。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西谚也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过了仰天坪，没有走多远就到了豆叶坪。这里临近百药塘，是草药的乐园。寒林叟不停的为我们指点各种草药，并在路边采了很多藿香，用编织袋装上。我不识草药，也不懂采集方法，只有点笨力气，便学习沙僧自告奋勇的承担驮运的任务。藿香的香味浓烈，有种把身体渗透穿过的清凉。一路上走过去，越来越强烈，与平地生长的藿香有明显差别。

九江驴友“郝哥”年龄不大，身材颀长身手敏捷，探路颇具《西游记》猴哥之风，所以叙事中以“郝哥”名之。若不介绍，谁能知道这位充满活力身手敏捷的“郝哥”会是一个常人眼里患了“绝症”的癌症患者？今天他的目标是在高海拔处寻得自己服用的灵芝。我们都祝愿他心想事成，但也知道这是野外采药不是药店买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一路走过去，都没有发现有灵芝，就他发现了！一阵大呼小叫，他飞快地将发现收入囊中。寒林叟说，这真该是他的。说笑间到了一个上下坡的分叉口，可能是该歇息一会了，也可能是被采到灵芝的成功感动了，需要犒赏一下。有人提议停下来休息一下补充能量。于是大家席地而坐，把包里带的食品拿出来分享。各色各样的都有，寒林叟的最丰富的，牛肉、鸭肫、罐头鱼、土鸡蛋、劲酒、面包，品种琳琅满目味道可口。食毕，稍事休息，大家就起身将食用后剩下的饮料罐，塑料瓶、塑料袋等无法自然降解的东西收拾到一个袋子里，因为我的背包容量大，理所当然的背在我的包里，与采集的草药互为表里。

逶迤而上，坡陡步缓。有时候因为气息不畅，稍作停留调整呼吸至均匀后再开步。这是我个人体会，某日查看一资深驴友帖子，竟然不谋而合。不久，到了传说中的筲箕洼。因为常常有茶友提及庐山云雾之珍品极品，言必称筲箕洼。听的多了，心生好奇---到底是怎样神奇之地？仅从外貌观察，此间地形很像农户竹编农具筲箕，可能是其得名之由。时令属秋，秋茶嫩芽满树，没有采摘的痕迹。估计是人力成本太高而秋茶价位不高而放弃采摘。我们一行，目的是采药和观光，时间又紧，也没有人提议采点尝尝。路边铁质蓝字的指示牌标注：生态云雾茶园—汉阳峰 1175.5M 路程2900M，标注了此地海拔和到汉阳峰的距离。过了茶园又是上坡路，忽然听见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用“呜~~呕~~”的声音打招呼。对方也用“呜~~呕~~”回应。我思考过为什么人们在山区或野外打招呼常常使用动物的交换信息方式而不是说话，有可能是发出“呜~~呕~~”声音比说话更省力，传的更远。再，互不认识又不是在面前能说什么？走在我们前面的是两男一女，男子皆专业驴友装备，身着标准户外装，手持登山杖、工兵铲，女子头戴面纱遮阳，美目流盼，颇有风韵。（PS：当时的我多半还不怎么累，还能注意到。。。）不知道他们是挖药还是找盆景树，感觉挖盆景树可能性大些，因为他们身上感觉不到寒林叟身上那种医者的独有的气场。我背上驮着的草药编制袋估计也让他们好奇---貌似偷竹笋的装扮。越过三人，冲刺小汉阳峰，稍事休整，向目的地大汉阳峰进发。

石台阶引导我们上了大汉阳峰，迎面的是一大片杯盘狼藉后残余的垃圾，让人心痛。哥几个，你们有力气登上来，难道就没有力气把残余的垃圾带下山？每个登山者都这样不讲道德，不久这里将成为垃圾场。登顶的成功喜悦确实被眼前的景象冲淡一部分，甚至连为这垃圾立此存照的心都不愿有----不想再次看到，只能一声叹息。不能再说了，因为不想讲脏话；不能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话说上了峰顶台，时，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确有一种难言的喜悦。置身其间，身心皆融。至此，从仰天坪下车到登上汉阳峰石碑台，总计历时2小时40分。我带了一只望远镜，但台周边树木茂盛，看不到远处。本想实验一下能否看到武汉的轮廓（据说在此处夜间能看到武汉汉阳的灯光，故名汉阳峰），视野被遮，不成。一行人合影，饮食，海阔天空胡聊一气，一扫登山的疲惫。半小时后，我们收拾完食品包装袋等垃圾再次放置在一个袋子里背在我的背包里开始下山，挥一挥衣袖，作别汉阳峰的云彩。下一站目的地，秀峰。

下了汉阳峰后，行走在一片树林里，不久到了绵羊地。香炉老师描述这条路的状况，还聊到某年5月某户外驴友被困山涧一夜的故事。行走间，树木浓密道路不甚明显，“郝哥”一如既往在前面探路引导。期间，感觉有点异常，但是看到树上有绿委会宣传牌还有不知何时何人留下的标识，大家便决定凭着感觉走下去。一路上荆棘丛生，野竹满地，尽管肚里有疑问，也没有谁提出，只管跟着走，都觉得快了快了。按香炉老师描述，应该是2--3小时左右的路程。下午2点许，树林越来越密实，突然发现没有路可走了！这时候，返回原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两个障碍：一是走了这么远，觉得不合算；二是沿路荆棘让人生畏。看到日头在顶，天色不算晚，但是5点半就天黑。没有时间让大家犹豫和讨论，大家简单一合计：下涧，向前走！理由很简单，只要沿水流向下游走，就能找到出路。

大家面临的这条涧，当时并不知道名字，只能通过手机卫星定位知道大致方向。这时候，我收到远方女儿的短信，说电话打不通。我短信告诉她，我在庐山下汉阳峰后迷路了，正在探路，信号时有时无。她回短信表示担心，我短信安慰女儿，我们一行六人都是有经验的强驴。短信一发，豪气顿生。事后一想，当时真有点吹牛给自己壮胆，自己把自己给感动了。涧中行走，高一脚低一步，平日里看到怪石嶙峋的绮丽景色，这时候是每一步行进中艰难的成本。我一路查看，有无驴友留下的痕迹。可惜的是这里却没有半星点东西，这里是真正原始状态。怪石中穿行、爬行，这不是简单的走路，大部分时间是需要四肢并用。遇到大断层，就从涧边树林中绕行。开始几个断层都这样过去了，突然又遇到绝壁断层，两边皆悬崖峭壁，无处生根下脚。这时，探路“郝哥”又是一马当先在悬崖边探路，他一边攀爬前行，一边高声警示后面队友，没有路，没有路，是悬崖，小心。大家只好闷着头向山顶爬，心想只要往上爬，总能发现路。果然，小心翼翼的每步手抓树、脚踏实的向上爬行20分钟后，发现一条疑似山民柴路的小路，大家兴奋莫名。不久，“郝哥”又在前面高呼，找到路了。于是都跟上他沿路沿溪而下，终于再次下到涧里。回首一望，壁立耸天。回望刚才在悬崖边攀行的路，没有人说话。估计和我一样，不愿意说出当时的担心和恐惧，怕负面情绪影响他人。这时候，我联想起香炉老师不久前讲的驴友被困山涧故事，隐约我们也有可能走不出去。别人有没有联想我不知道，但我注意到，在攀爬过程中我前面的两位队友的腿部明显的大幅度颤抖。

这样一路下行，“郝哥”探路，寒林叟遇到陡坡便先行一步，预先在下面站立，强壮的身躯如同坦克一般，用他的肩膀搭桥，让一行人安全下行。我在这时候出现麻烦，发现双脚大母趾疼痛难忍，推测是由于脚趾甲未及时修剪，一路下行，脚趾长时间触顶鞋头而淤血受伤。我提醒自己，匀速，缓步，平稳呼吸，不作跳跃，用这种方式节省体力。六人中，就“郝哥”和寒林叟未显疲态。5点半了，暮色渐暝，一行人在涧中穿行，时高时矮，若有若无，时缓步，时跳跃，远远望过去，如鬼如魅，诡异无比。这时候路途还遥不可知，难道这是走不出峡谷的节奏？上山时，女司机开车时聊天的内容也在脑海中闪现一次，尽管立马被我“呸”走，毕竟还是闪现过。较长时间没人言语，估计和我一样只是在肚里犯嘀咕。这时，我将手电拿出来交给探路的“郝哥”，香炉老师、寒林叟也拿出手电形成了前探路、中连接、后压阵的组合，一支鬼影队伍继续前进。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遥遥望过去远方影影约约有点灯光的影子，似乎看到点希望。不过我们都知道，看是看到了，遥不可及。此时但见天空繁星点点，峡谷两岸如墨，四周寂静无声，既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路在何方。山风渐起，人已脱力，埋头探路，悄无声息。我和寒林叟因为手电时亮时灭走在后面一点，突然看见探路的“郝哥”和队友孙先生在捡柴，问，何事?答，走不了了，准备生火过夜。寒林叟果决无比：不能停，向前走。没有人同意，也没用人反对，默默跟着向前走。我一路瞄过去，看看有没有天然山洞形状的地方可资利用，万一走不出去，也有个生火安身之处。可惜，一直没有发现这样的地方，都是谷风扫描寒气下泄的空旷地。若在此过夜，生火也没有温度。深秋时节涧中寒风吹起来，遇水有可能冻成棍。此时此刻，所有队员都面临一样的境况：衣服单薄汗湿后凉凉的贴在身上，所带食物已然消灭干净（这么大的运动量，肯定需要补充能量，没有人感觉饿是因为紧张感压制了食欲），手机信号不稳时有时无。最丰富的是水，只不过没有人敢灌一肚皮凉水叮里咣啷的走。每个人都清醒的明白目前的状况，不走，很难熬过夜；走，又能走多远？但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埋头看路向前走。就这样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又到了一处绝壁断层处，下面是一汪不知深浅的水潭，无路下行，右边是峭壁。左边黑蒙蒙荆棘一片！一种绝望感弥漫上来，怎么办？突然，有人喊道：水管！我脑子里立马蹦出个亮闪的念头---找到路了。只听见寒林叟大声吆喝，走。带头在涧谷左边荆棘丛里向前面冲，事后才发现他被荆棘、毛刺弄得脸上身上都有伤口。沿水管行进10来分钟，就听到狗叫声，叫声苍白、空洞、老套，没有警示和愤怒，明显只有象征意义，但我们都听到了亲切---有狗就有人，有人就有路！不久前还沉默不语的，这时候都兴奋不已，滔滔不绝。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从绝望到幸福的情绪切换过速，情之所至，或吟或哦，大呼小叫，就差点没有满地翻滚了。这时看时间，7点30分。至此，我们走了7个小时，其中有2小时是打着手电在黑暗中摸索。走了不久，便到了黄岩寺。这时，香炉老师非常肯定地说，我们走的方向是对的，是秀峰涧。

下行道路梯步齐整，由于在黑暗中摸索了2个小时，眼睛好使多了，在微光下沿梯拾级而下，几乎可以不用借助手电。虽然腿疼如旧，但一身轻快。9点左右，到达秀峰寺。秀峰景区看门老人是秀峰涧附近居住的山民。古人云远不欺水，近不欺山。在山涧边住久了，知道涧谷的凶险，轻易不敢造次莽撞，他听说我们的经历后，痛心疾首的骂我们脑子有病不要命。我们诺诺而笑，知道他是为我们好，话丑情真。9点30分香炉老师的儿子开车从秀峰景区门口把我们一行六人满满当当一车人接回星子县城。星子县城的灯光真温暖，使人有种回阳重生的感觉；星子县城怎么这么好看。。。。。。至此，这次旅程算是告一段落，历时约13小时。

这次旅行从一开始的采药观光演化成后来的户外逃生，无计划，无预案，无装备，所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本来不值得一提。但是，我们一行六人不经意间完成一场户外拓展训练，角色如下---领队香炉老师：资深驴友，当爷爷后为了照顾小孙子，淡出户外圈子两年，为这次旅程做了很多功课，这次旅程可能是他复出的热身；教练寒林叟：资深驴友，强烈的责任心和指挥欲，能当机立断，颇有将军之风，是这次成功走出来的实际指挥和组织者；队员A“郝哥”：开路先锋，探路好手，为团队做好表率；队员B笔者：沙僧角色，后勤协作负责驮运草药和垃圾，再艰难困苦时也没将垃圾丢弃在庐山；队员C孙先生、队员D钟先生：好的合作伙伴，坚定不移的执行者，遇到困难不抱怨不放弃，主动配合。总而言之，突然降临的困难，使每个人的生命潜能都被激发出来，都达成了体力的极致发挥，精神也得到了一次洗礼和升华。平日说的都是假，生死关头才是真----每个人此时都表现出了自己的本色。忽生一念，若需要选拔一位独当一面的高管，最有效的方法是把他置身于这种近乎绝望的危险境地，观察他的所作所为。这种测试可能比任何人才测试都更贴近真实---这种环境下，反映的是真实面目，折射的是真实能力，没有人能做得了假。

感恩香炉老师，感恩寒林叟，感恩“郝哥”，感恩队友孙先生，感恩队友钟先生，是因为和你们在一起，团队发挥出超常水平，作为团队的一份子，我骄傲。这是一次千金难买的经历，这是一次痛快淋漓直指人心的活动，每个人都在活动中照见了自己本来面目，照见自己平时深藏着的心。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也是一次禅修。特殊经历无法复制，如果问我还愿意再次经历吗？真诚的告诉你，如果还是这个团队，我愿意！

2013-10-30 洪意于庐山栖贤寺养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