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陈林森 · 发表于 2014-1-11 14:2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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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陈林森于 2014-1-12 08:18 编辑

借钱

借钱是一件敏感的事，也是为难的事，不论是向别人借钱（borrow）还是错钱给别人（lend）。

我这里说的是民间的、亲友之间的、互通有无的、有借有还，并且不牵扯到利息的借钱。放贷也是一种借钱，但那是一种营利行为，不是这里所说的“借钱”。

“借钱”可能没有形成《现代汉语词典》一个词条，但我认为，借钱应当具备几个要素：一，借与被借之间经济地位一般应当有差别，即被借方的经济地位（至少是暂时）应当比借钱方要高。简单说，被借方总得能拿得出这笔款子，借钱方总是需要这笔款子。二，借钱的原则是救急不救穷。如果是救济、施舍、援助、送温暖，那是一种无偿的让渡，与“有借有还”的借钱不是一回事。三，在借钱之时，应当约定归还日期，一个没有归还期限的借钱，近乎诈骗。并且借钱的时间应当尽可能短，通常不要超过一年，因为超过一年就会给借出方带来实质性的经济损失。特别是数额较大的借款。比如一家亲戚，向我借了一万，现在五年过去了，单是存在银行里的利息损失就超过了两千。反过来说，五年前借他一万，还不如当时送他两千。当然确实是偿还能力不足则另当别论。四，借钱的双方应当平时有联系，如果互相之间掌握的信息太少，就隐藏了诈骗的可能。五，借钱应当有凭据，即立下字据（数额较大时最好有担保人）。常言道：空口无凭，立字为据。有的人也不是不讲信义，但时间长了可能遗忘。在特殊情况下，借据是可以作为法律依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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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别人借钱，很难开口。想想自己，参加工作以后，特别是成家以后，基本上没向人借过钱。有句俗话说：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一个看重面子的人会觉得向别人借钱，是一件很猥琐的事。如果万不得已，必须说明真实原因和归还日期，并且主动打借条，将借钱理由和归还时间一并注明，以使对方放心。这么多年，日子过得比较平稳，也没有进行过重大的基本建设（比如买房子），也没有进行过高额的投资或投机行为，当然暂时也没有遭受过重大的灾难变故。所以没有产生必须借钱的需求。这样很好，无债一身轻。

与borrow相反，lend倒是经常发生的。说来惭愧，虽然本人属于“贫困户”（据说中国当下，月收入5000属于贫困线），积蓄不多，但家在农村、似乎比我更困难的亲戚有不少。也就是说，我的亲戚中，富人少，穷人多。所以抽屉里经常有借条。当然，亲戚之间借钱，一般都是讲信用的。有的亲友不但讲信义，而且很硬气，借的钱不但及时还，而且提前还，决不拖欠。为人不讲信义，这是很令人鄙视的。

其实真正可怕的是朋友或熟人之间的借钱，这里讲的当然是l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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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1995年，一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这是一个熟人，也可以说是广义的朋友。他曾在我老家的银行工作，有一点联系，后来他调回了九江，就再没联系过。其实那时他曾向我借过一本书，没有归还，我一直是耿耿于怀的。而对他现实的情况，则一无所知。他是上午来的，还在我家吃了饭。是我们留他吃饭。后来想想，他是准备在我家吃饭的。但是，他并没有某种客气的表示。他来的主要目的是借钱。借钱的理由是他单位上开了车来，结果车子出了点毛病，要在星子修理，他们带的钱不够。如果是警觉的人也不是发现不了破绽，但是我们不可能想到别的方面。为了不至于引起怀疑，他给了我一张名片。名片是他的名字：王光荣。他的单位是九江市一家汽车行业，他的职务是什么什么经理。有详细地址，有单位电话。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他说：你到九江可以到我这玩，如果你没去，我会想别的办法归还。他说的是九江话。他借的数字也不大，开始说是借三百，后来又改口说四百。吃饭后他就要告辞，说是司机在等他。我就拿了四百元现金给他。也没有向他要借条，他也没有主动打条子。我之所以失去警惕，是因为他那么早就有正式工作，而且是在银行这样的单位，现在不应该在经济上有什么问题。但是当时他的穿着有点寒伧，脸色有点憔悴，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过了好几个月，这件事没有任何音信。我去九江出差，下午就去找王光荣。九江教研室的朋友自愿陪我去找。我们坐公交车去，不太困难就找到了这家单位。有人知道王光荣，但是得到的消息让人沮丧。原来王光荣是彻底沦落了。他现在早不在这个单位了。大致情况是改革开放初期王光荣下海，但是赔得一塌糊涂，后来再也没有翻身。老婆离婚，家庭解体，儿子不认父亲。没有经济来源，只好到处行骗。你要找到他这个人不容易，就是找到了他也没有归还能力。他现在完全是一个穷光蛋。“你借几百元钱给他，只当做一件好事。”那位知情者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在“借钱”的问题上受骗。好在数量不是很大。

最近又有一个不应该向我借钱的人向我借钱了，而且借钱行为大为蹊跷。那是12月24日中午，正是吃中饭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是一个曾经的同事（因为工作的性质，称同事都有点勉强），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同事，算不上是朋友。不过我们两家曾经做过邻居。也许他是盯着这层关系，上门借钱来了。算来这位同事工作调动也有20年了，后来基本没有联系过。这种关系，就是成语说的“庆吊不行”，也就是说关系很疏远。那天我家的大门恰好没有关，他没打招呼就排闼而入，进来后才喊我。当时他的神态不是很正常，他没有脱鞋就往里走，我当时瞅了一下他的脚。按他的社会地位，不应该一点礼貌也没有，一点文明也没有。但毕竟是熟人，我也没有计较。平时他是从不登门的，我就知道他有“事”。他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要我帮帮他的忙。我根本没想到他是借钱。因为按他和我的关系，是轮不到他向我借钱的。我所掌握的“社会资源”等于零，他要我帮什么“忙”呢？我还天真地以为，他是有什么稿子或材料要我帮他修改呢。但他居然说借钱。当时说的理由是做了屋，欠人家的钱，现在快过年了，人家来讨债，儿子的钱一时还没有到位。我问借多少，他说两千。当时我的现金只有一千，我还问女儿要了一千（下午就归还了）。当我把钱交给他，让他点了数后，他没有主动说打借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我说：要划个字吧？他这才连忙答应。办完了事，我们还问他没有吃饭吧？他说吃过了。这当然是假话，风尘仆仆的样子，从他家到我家，至少要走半个小时，不可能那么早就吃过中饭。

“同事”一走，我就对老伴说：他不应该向我们借钱。我的意思是，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我是很“外围”的。换言之，我是他“圈子”外的人。因此有的人听说他向我借了钱，感到惊讶和不理解。后来才知道，他在这一天跑了好多家，好像是凡是曾经的老同事，凡是在星子找得到的，家家都到了。不知道住址的，就打听电话号码。他向别人借钱，都不是狮子大开口，甚至说三五百都行。好像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要用这种“遍地开花”的方式借钱。而且借钱的理由也前后矛盾。他在别人面前竟然说老婆得了××癌（当时老伴还问过他，你师母在哪，他说在某餐馆打工，一个月有一千九百元的收入）。据打听到的情况，周边几家邻居都没有借钱给他。有一家邻居我就断定绝对不可能借。我觉得我们太老实了，也可以说是太善良了。后来家人一起商量，起码，不应该借两千。当时家里的现金只有一千，只借给他一千，正好搪塞。他当时还说：最快阳历年就可以归还。这句话我当时就知道是假话。但还有百分之一的相信。

再过了几天，方才知道，他向××局的很多人也借了钱，而且收获不小。因为这是他退休前最后的单位。今天见到一个家属，她说她家借了一千五，连借条都没有打。她还说×××、×××都借了。对于我这样的家庭，两千元不是一笔很小的数字，虽然不能确认这笔钱一定收不回来，此公毕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但这总是让人不大愉快。因为我不是他应该借钱的对象。并且，为什么要撒谎呢？为什么举止那么猥琐呢？为什么要这样家家户户地借呢？为什么要以牺牲脸面甚至人格为代价来借钱呢？有人说他是赌博输了钱，有人说他是因更见不得人的隐情，似乎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一个有干部身份的人，一个一大把年龄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相信还有不少人在借钱的问题上，上过当，受过骗，遭受过经济损失。中国人有一个习惯，就是在别人开口有所求的时候，很难一口拒绝。在当前社会转型，鱼龙混杂，思想多元，人心不古的形势下，对于不正常的经济行为，要敢于说不。如果我当时在这位同事面前，用简单的理由拒绝他，并不是很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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