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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陈林森 于 2015-7-22 20:01 编辑
养 鸡
城里人养鸡是一种奢侈。它不但和种菜一样,是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而且对条件有更严苛的要求。第一要有场所;第二得住在一楼(种菜还可以在阳台和屋顶);第三必须“圈养”,不能污染环境,引起邻居的反对。最后,还要有一定的空闲时间。
这些条件我家都具备。我家住一楼。我们这是老旧小区,住房不密集。寒舍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可做晒场,还种了点取食方便的葱韭类小菜。在空地的东侧恰有一处“天然”的低洼地,呈长方形,面积十几平米,大半个人那么深,就像一口天井。低洼地东边是单位的楼房,贴满了白瓷砖的外墙俨然一座万丈悬崖,将天井与单位隔离开来;西边是一米多高的石墈,旁边就是我的晒场和小菜地。我们家把这个自然形成的井坎改造成为了袖珍养鸡场(我们叫它鸡窝)。
在鸡窝这头的三分之一上搭了个简易棚舍,上面用塑料透明瓦盖成单面斜坡,以利排水,这就是前人所谓“别筑墙匡,开小门,作小厂(棚舍),令鸡以避雨日”(《齐民要术•养鸡》)。棚舍外的三分之二是鸡活动的场所,鸡们可以在这里进行晒太阳、梳羽毛、吃食喝水以及排泄等各种起居活动。棚舍的近处垒了石阶供人上下,有一个移动门,便于管理。棚舍内的主要设施是一个供鸡栖宿的木制箱笼(我们叫鸡橱),有缝可以通风,有门可以开合。此乃老伴的作品,用旧木料加工而成。当“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的时候,我们就把鸡橱门闭合,以免黄鼬之患。在鸡橱的一侧,放着两个小箱篓,高低参差,箱内铺垫了厚厚的稻草,以供母鸡趴伏下蛋。特意预备两间“产房”,因为有时会有两只鸡同时拉窝,弄不好会把蛋胡乱下在外面。
改革开放以前有一首儿歌,大意是:“奶奶喂了两只鸡,大母鸡和大公鸡,一只白天忙下蛋,一只清早喔喔啼。”这首歌内容简单,适合儿童学唱,但不符合实际。假如奶奶只养两只鸡,她一定不是一公一母。在小农经济条件下,养鸡的目的主要是下蛋,公鸡不下蛋,养之何用?如果是自己孵一窝鸡,有公有母,小公鸡大抵都在学会打鸣前就被吃掉了。养禽学告诉我们,公鸡母鸡的比例不是像人一样一夫一妻制,八只母鸡才配一只公鸡。城市居民养鸡,更不可能养公鸡,清早喔喔啼毫无价值,城里没有周扒皮,公鸡司晨,对于家里上夜班的人简直是灾难,就像跳广场舞的大妈一样,有“扰民”之嫌。正因为如此,在养殖场都是阴盛阳衰,不可能雌雄的比例相等。
我们不养公鸡,小鸡是从农贸市场买来的。买来的小鸡不一定是土鸡,但经过我们的精心喂养,吃的是“土饲料”,下的蛋是绿色无公害的,蛋黄颜色较深,味道更纯正。我们喂的是粮食、蔬菜,不含激素,鸡在它的领地可以自由运动。这些鸡蛋除了重点给长身体的外孙吃,也能解决大人至少一半的食用。没有什么比自己生产的东西吃了更让人放心的了。
我们养鸡的条件优越,食量充足,每天傍晚,鸡的胸囊总是非常地饱满。这些母鸡在“开窝”之后,整年都不“赖抱”,像日本轰炸机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下蛋。有一只体型小的母鸡,毛色黯淡,仿佛丑小鸭一样委琐,背上翼翅的根部露出三处很不协调的肉红,像伤疤一样难看,在鸡群中颜值最低,却特别会下蛋。都说人不可貌相,这只丑鸡也一样,它雌性十足,顶冠长年如鲜血染红的一样,似在诉说内心深处的 激 情。无论是别的母鸡靠近它,还是人靠近它,它都作“雌伏”状,久伏不动,不把它抓起扔走绝不起身。这只母鸡我们称之为“细鸡”,实际上并不是小鸡,只是永远长不开。有时它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动作,就是毫无缘由地突然低头后退,几步而后止,像着了魔一般。别的鸡也有,只不像它那样经常“表演”。它下的蛋也小,是标准的土鸡蛋,蛋壳光滑,颜色浅白,形状很秀气。蛋黄是金黄的,蛋白很少,吃起来很香。两只体型大的母鸡所下的蛋则像洋鸡蛋,个头较大,色泽较深。不同的鸡所下的蛋,老伴分得很清,她常常数了蛋以后说:“黄鸡婆这个月下了20个蛋。”“细鸡嘚下了23个蛋。”
我们家的鸡的主食是家里的剩饭、剩粥拌糠,每天通常喂两次。有时也喂稻谷。我们种了菜,可以保证鸡吃的青饲料。鸡很喜欢吃青饲料。常吃的两种蔬菜是青菜(白菜)和苦荬菜,这两种菜可供给大半年时间。韭菜大蒜的叶子也是它们喜欢的。我们家的鸡食有很多“外援”。我们小区有不少新老住户,多数不养鸡。老伴和这些芳邻的关系良好,她们家里的剩饭、剩菜,甚至还有隔夜的鱼、肉,疑似过期的米、面,以及多余的菜叶,都用塑料袋装了送上门来。这些“施舍”常常让鸡吃不完。鸡的杂食性和与人类高度接近的食谱,使我家的鸡们过着类似“共产主义”的幸福生活。当然,接受这些无偿的“施舍”,也大大节约了养鸡的成本。
经常观察鸡的起居活动,你会感到鸡的鲁钝,“只知啄饮,而别无他能也”。当我们扔一把青菜给鸡,鸡争食之,但鸡吃青菜时的表现却不敢恭维。青菜和苦荬菜,鸡都不吃菜茎,只嗜菜叶,而鸡啄食菜叶却老是不得要领。当鸡啄菜叶时,菜叶随着鸡的用力朝鸡的方向运动,使鸡无法获得反作用力,不能将啄住的菜叶从整体上分离。只有当鸡无意识地踩住这根菜时,才会获得反向的力量,使小片菜叶脱离菜茎,入鸡喙中,从而食之。但鸡永远不会总结经验,吃完这棵菜以后,它又回到不得要领的状态。无论实践多少遍,它永远不能获得学习的能力。无怪乎古人创造了一个成语叫“呆若木鸡”。此外,鸡也没有“保护自己利益”的意识。一段时间,特别是野外觅食困难的冬春季,鸟类纷纷飞到鸡窝里偷食。虽然我们在鸡窝上面罩了一张巨大的鱼网,但仍挡不住小鸟的钻进钻出。鸡明知这是自己的“口粮”,却眼睁睁地看着小鸟(主要是麻雀)在光天化日之下入室“抢劫”,既不驱赶,也不呼救,一副完全与己无关的麻木不仁。据说母鸡在护犊期间,为了保卫自己的幼雏能勇敢地与老鹰搏斗,为什么在自身利益攸关的时候,这些母鸡不敢与体量小得多的麻雀作任何形式的斗争呢?
为了维护鸡窝的卫生,我们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清理一次鸡窝,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这时妇唱夫随,老伴在下面打扫,用笤帚和铲子,把分散的鸡粪集中起来,装入畚箕,我在上面接过来,将鸡粪堆成一堆,果然像诗人顾城说的“蔚为大观”了。蔬菜的菜叶可以部分地供给鸡吃,鸡的粪便又可以作种菜的有机肥,这不也是一种循环经济?看来中国农民的生活方式是很符合科学的。鸡是六畜之一,中国有养鸡的传统,陶渊明的“鸡鸣桑树颠”和温庭筠的“鸡声茅店月”等诗句都是美好温馨的田园生活的写照。随着城镇化的加速推进,居住环境的现代化,家庭养鸡越来越成为一种奢侈了。倘若不久以后我们这种生活方式也不得不结束,会不会勾起一丝对往昔的怀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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