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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8 2: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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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尼斯在北京后海边 东方早报记者 石剑峰 图
阿多尼斯 首本中文诗选 《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结束胡同游,坐在后海边上。阿多尼斯嘟囔着,他有很多诗句在大脑中闪现,到底想了什么,他说要保守秘密。他还说,几天的北京之行,他对中国有点失望,问他失望在哪里?他同样说,保守秘密,“但我依然对中国友好。”在后海边,诗人阿多尼斯接受了早报记者专访。
阿多尼斯是当代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也是思想家,他用最深沉的笔墨批判阿拉伯社会文化,同时对西方社会和宗教的批判也毫不留情。“写诗时,我让理性和逻辑沉睡;思考时,我让感情入眠。”阿多尼斯这样描述自己。
东方早报记者 石剑峰 特约记者 康慨
这是79岁的阿多尼斯,带着响亮而青春的名字,任由狂乱的灰白长发,泛旧的红色围巾,衬托明洁的双目。3月15日下午,这个活生生的智者,阿拉伯世界的头号大诗人在北京外国语大学为中国读者朗诵了他的诗作。
相较他以前的朗诵录像,此次阿多尼斯要内敛得多,然而他的朗读,加上阿拉伯语特有的喉音与颤音,仍然极富感染力。当天先后登台朗诵阿多尼斯诗作的,还有数位中国诗人和学者:旅英诗人杨炼、阿拉伯文学研究会会长仲跻昆、诗歌翻译家树才以及《世界文学》副主编高兴。在北外学习过阿拉伯语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何炅也中途入场,以汉语朗诵阿翁的短章。
阿多尼斯以所著的20余部诗集,对阿拉伯语诗歌做出了革命性贡献。他将现代主义的形式创新与阿拉伯传统诗歌的苏菲神秘主义气质结合,创造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语言、句式和风格,所表达的情感也全然属于现代。世所公认,阿多尼斯之于阿拉伯现代诗歌,恰如艾略特在现代英语诗歌中的地位。故而自2005年起,他连续四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
与访华同步,译林出版社出版了他的首本中文诗选《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薛庆国教授从阿翁17部诗集中精选作品65首译成,他警告读者:“阿多尼斯的诗歌属阳春白雪,知音主要是文化水准较高的诗歌爱好者。”
他的诗初读平淡,细读可以回肠。他既非控诉,也不要讴歌,正如他本人对诗歌所下的定义:“诗歌即提问,它总在引发另一个提问。”他另有更明确的表述:“阿拉伯诗歌的现代性在于一种考问,以此探究诗歌的语言,开辟新的写作尝试。写作因此不断将阿拉伯文明推入疑问,同时亦将自身推入疑问。”
他笔下不只有自由与孤独、祖国与母语,还反复写到光明与黑暗、生命与死亡。每每在格言式的句子出现时,则不免让人想起纪伯伦,比如:“现在我明白了:/ 为什么那些只梦见光明的人,/ 有时候也会赞美黑暗。”
已故的爱德华·萨义德说过,阿多尼斯乃“当今最大胆、最引人注目的阿拉伯诗人”。而这句话显然在很大程度上指涉阿多尼斯的政治姿态。
早报专访阿拉伯大诗人阿多尼斯
“写诗时理性沉睡,思考时感情入眠”
谈诗歌:读者减少不是诗的错,是当代文化的过错。
作为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你觉得获奖对阿拉伯世界意味着什么?
阿多尼斯:我确实是每年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但我个人对此并不关心,我关心的是继续写诗、创作。既然我对自己能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非常怀疑,我也不会去假设获奖对阿拉伯的意义。
你的写诗才能从何而来?
阿多尼斯:诗心、诗歌是天赋,是与生俱来的。诗歌是天生的,不需要学习,但要让诗歌更加丰富、更有哲理、思想和内涵,那还是需要通过学习和积淀文化才可以。诗歌就像爱情,爱情不需要学习。诗歌也学不会。
直到现在,我还有旺盛的创作力,这首先来自我对文化的理解和追求。一般人创造诗歌的题材,大部分是爱情等抒情方面,但如果没有文化积淀特别是自己对周围、对世界的个人理解,那诗心会慢慢衰退。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世界的理解、个人文化积淀也在不断加深,我的诗歌和视野现在更加开阔,对世界的理解也更加完整。年轻时,写诗就像一眼泉水,诗句自己涓涓流出;而现在,写诗就像挖井,不断往下挖,井水才能涌出。
你对中文版的诗集非常满意,在你看来诗歌是可以翻译的?
阿多尼斯:诗歌翻译有不同层次。诗歌翻译不在于百分百忠实于原文,如果忠于原文,诗歌中蕴含的空气、太阳等都会消失。另外一种翻译的极端是随心所欲,把诗歌的躯体割裂得七零八落。我认为一名好的诗歌译者是:他应该精通自己的母语,母语比外语更好;其次,他不仅懂语言,还能看到诗歌的世界;第三,他最好是个诗人,这并不是说他要写诗,但他能用诗歌的眼光看世界;第四,译者要能对原作进行再创作。有人说诗歌是不可以翻译的,那么译者就是在做不可能的事。
不可否认的是,读者减少了,诗歌被边缘了。
阿多尼斯:艺术的价值不在于多数还是少数,艺术的价值取决于质量。一本销量几百万册的书,它的重要性可能还抵不上一首诗歌中的一个意象。
读者的减少,不是诗歌的过错,是当代文化的过错。读者的减少,是人类文明落后的标志,不是诗歌衰落的标志。
谈身份:我的笔名表明,阿拉伯世界和西方相互影响
作为一个阿拉伯人为什么用一个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名字作为笔名?
阿多尼斯:我要纠正的是,阿多尼斯来自于古黎巴嫩而不是古希腊。这个词来自古黎巴嫩,是黎巴嫩一条河的名字“阿多尼”(音译)。这个词后来传到了古希腊,就演变成“阿多尼斯”。我在读中学的时候,经常写首诗,然后署上真名“阿里·艾哈迈德·赛义德·伊斯伯尔”,向报社投稿,但没有人愿意发表。有一天晚上,读了“阿多尼斯”的传奇故事后,得到启发,以“阿多尼斯”作笔名再投稿,然后居然就顺利发表了,而且这家报社不断刊登我的诗歌。有一天,报社主编通知要见我,我就去了。主编很惊讶,才发现我是个很穷的少年。我记得,当时我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去见这个大人物的。主编也很惊讶,没想到阿多尼斯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后来经过交谈,那个主编才确认我不是冒牌的。之后,我就开始用这个笔名来发表诗歌和其他作品。
你是阿拉伯人,但在你戏剧性的人生里,并没有壁垒森严的阿拉伯世界和西方世界。
阿多尼斯:通过我这个名字,可以看出来阿拉伯世界和西方世界的相互影响是一个事实,但我们却要割裂这是阿拉伯的还是西方的。幸运的是,现在的阿拉伯世界都能接受我这个笔名,除了少数宗教狂热分子不能接受。我现在参加各种文化活动和发表作品的时候,都用“阿多尼斯”这个名字。我非常高兴的是,我107岁高龄的母亲现在也叫我“阿多尼斯”,而不叫我原名。
但西方对你感兴趣,另一方面的原因还可能是你的阿拉伯身份。
阿多尼斯:这个问题来自于对身份的重视。但重要的不是西方溶解于东方,或是东方溶解在西方,重要的是人的创造力开发。我对身份的定义是,永远走出你的身份。你不是中国人,只是成长为中国人。
谈政治:极端思想不是思想,我们是双重批判者
半个多世纪以来,一大批阿拉伯人前往西方学习,这些人中既产生了你和爱德华·萨义德这样的代表——始终保持对阿拉伯和西方世界的批判,但当代阿拉伯世界极端思想也来自于那批前往西方留学的阿拉伯知识分子,你怎么看这样一种道路分歧?
阿多尼斯:是的,萨义德和我代表了一批知识分子,我们批判西方社会,对阿拉伯社会的弊端也进行批判,我们是双重批判者。摩洛哥有位重要思想家哈提卜(音译),他最近写了本重要著作《双重批判》,他在这本书里既批判西方又批判阿拉伯,我想借这个机会向他表示敬意。但我想纠正的是,极端思想不是思想,它只是口号,那些极端主义者不是思想家,只是战士。此外,还有一条道路是,更多阿拉伯人融合在了当地社会中。
不少诗人或者作家的名声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于他们对本国文化、宗教、政治的批判,你怎么看?
阿多尼斯:确实有一些作家、诗人,他们的名声建立在对本国文化、政治、宗教的批判之上,这样得来的名声不会长久。艺术家的真正荣誉,还是来自于他们的创作。
对政治中最基础的东西批判,才可能改变政治形态,但大多数知识分子对政治的批判,仅仅是肤浅地对政治表象批判,结果就是一种不良政治代替另外一种不良政治。
你的一生几乎经历了阿拉伯世界半个多世纪以来所有苦难,特别是阿拉伯世界和以色列的战争和冲突,这对你和阿拉伯世界意味着什么?
阿多尼斯:巴勒斯坦人被驱赶出他们的家园流离失所,我站在他们一边,同情他们。我不信教,但我支持哈马斯,但我要补充的是,当哈马斯为巴勒斯坦人争取到应有权利的时候,我又可能批评哈马斯。不久前爆发的加沙战争,我写过一篇文章,主题是所有问题就是以色列。以色列并不真正追求和平,他们就是要把巴勒斯坦这个名字从地图上抹去。现在大多数阿拉伯国家都和以色列建交了,所以阿拉伯人是希望和平的,但以色列拒绝和平,问题不在阿拉伯人。阿以和平取决于以色列和美国。我经常开玩笑说,阿以和平最后还得靠中国主持公道。我追求和平,我为了和平而战斗。
要实现巴以和平,必须对以色列实施“和平战争”,但有个问题很难解决,以色列是个聋子,他不听和平的呼声,那怎么办?
我有个想法是,因为宗教引起的战争其实是很难解决的,我写的东西都在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要批判一种思想——统一性。特别是宗教的统一性,不对宗教的统一性进行批判、改变,无论是对以色列还是阿拉伯世界都是如此,战争不会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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