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鹤（原创）

宋渭 · 发表于 2015-12-12 18: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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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故乡在鄱阳湖往北约一公里处，十几年前，就听人们说，深冬，大风之夜，有白鹤从湖洲飞来，栖息在田园港湾。那时，北风呼啸的深夜，从梦中醒来，似乎真的听到了鹤鸣阵阵。清晨，也曾早早爬起床，赶去田垅中寻鹤，却从未如愿。后来，去过湖边观鹤，仅在湖边观鸟亭里观赏了湖岸几只大雁抑或是黑鸭子。
   今年是个暖冬，这天，我们终于有了机会去鄱湖观鹤。
   湖洲上广阔平坦，地面干爽，草色微黄，在稍高的垅埂上，茅草则呈现出一片火红色。西侧一条内河，恰似一条玉带飘落在绿草地上。我们驰车在湖洲上，仿佛骑马在大草原上奔驰。
   向东远眺，湖洲湿地上，大雁们云聚一处，黑压压如同亿万粒麻色芝麻散落在泥地上。空中有无数舞动的黑点，错落有致地翔滑升降，好象在排演一场大型的空中舞蹈。细听这舞蹈竟有鸣声伴奏。渐近，鸣声愈加清晰，抑扬顿挫，如蛙鸣如潮涌，宁静而欢快。
   白鹤对于我，无异是一个美好的梦。现在我们正渐渐进入白鹤的天堂。鹤们喜欢居住在深水区，以啄食水中游鱼为生。湖洲大淖里，隐隐可以看到一条细长的银线，在阳光下闪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稍近，则如撒满在湖上的白色珍珠。更远处是白茫茫如一片云海般的鹤，数量之多，不由让人惊叹。
   我们朝白茫茫的云海飘过去，听到鹤鸣声隐隐传来，它伴随着我们，迎接着我们，似仙乐缥缈。再近些，那鹤的长吟，如笛声般清脆，如二胡般悠扬，如笙箫般深沉，更象是这四种乐器的合奏，而且是纯正的中华民族音乐，不掺杂半点西洋乐器。惊疑这些来自西伯利亚的群鸟也如此钟情于中国的民乐。
   鹤们静静地立于水中，而且大多是以三口之家为独立单位。这时，天空中没有一只翱翔的鹤，它们好象在集体整休。我们静静地，悄悄地向鹤们靠拢，生怕些许的声响惊动了鹤的吟唱。渐渐地，湖洲上草色稀疏起来，出现一片湿泥地，走在上面，如踩在海棉上富有弹性。有些人不敢往前了，如红军过草地，总担心前方有沼泽地。
   离鹤更近了，能看见鹤的羽翼上点缀着一抺黑色。它们有的高昂着头，拉长了脖子，似乎在警惕地观望着；有的将头埋在水中，好像在捞着什么美味佳肴；有的则把头收在翅下，悠然自得地休憩。这时，鹤鸣声愈加嘹亮，悠扬而深沉，音堿宽广，音色富有层次，节奏也更加稳重。它们各自拉长着声音，轻轻松松地高歌一曲，真是琴瑟和鸣。是“小天鹅舞曲”？还是“空山鸟语”？也许都不是，这是真正的万鹤齐鸣。
   前方泥地上，有好心人在上面用白色渔网铺出了一条通道，我们把它称为“通向天堂的路”。湿泥在网下吱吱地叫，走得颤悠悠的，如同行走在“外婆桥”上。我们轻快而急促地前行，耳畔的仙乐更加雄壮，能分辨出老鹤幼鹤的歌唱，也能依稀看见鹤美妙的身姿，如高傲而矜持的妙龄少女。正痛恨自己没有生就一双千里眼时，忽然，一声极不和谐的长鸣，鹤们演奏的民乐嘎然而止，如一个休止符。它们警觉起来，开始骚动、混乱，既而，一家又一家，一片又大一片，腾空而起，黑色的双翼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它们在盘旋，在乱鸣，带着一丝惊恐。空中全是鹤飞翔的英姿了，它们极力伸长着脖子，拍打着双翅，如一股旋风，如一团云彩，铺天盖地，无比壮观。鹤鸣如潮，激越高亢。我们被眼前的壮丽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这时，有一同伴，忍不住拔通了一个国内长途，向自己的好友诉说眼前的一切，与远在天边的朋友一同分享快乐。又一声响亮而清脆的长鸣响起，这声音里透着坚定和决心，像是头鹤发出的命令。随着这一声鸣叫，鹤们一齐掉转头，向东南方向漫去，消失在看不见的地平线上。
   远处，还是那如白茫茫的一片云海，可望而不可及。仙乐声声，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飘来。
   鹤，是湖洲上的舞蹈，更是湖洲上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