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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不纯洁年代 宋渭 一
从学校到家里的路程,就一支烟的功夫。
这天上午,钟猴子在放学的时候,挺神秘地对我一甩头,我就像黑夜里被鬼叫了一样,乖乖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我们走上一条崎岖的小路,这条路通向街角巷尾里的几个“地下网吧”。路上没见几个人,猴子就伸出手来勾住我的肩,说,哥们,有种!这家伙!老对我勾肩搭背的,还叫我“哥们”,其实我顶多能做他的老妹。最初他搂我肩的时候,我会害羞,像鱼鳅一样滑开。现在,我也习以为常了。
我俩是同一个班的,一同就是十年,挺不容易呀。
这时,钟猴子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两支烟,还是他妈的“金圣”呢。我接过一支,他的打火机就伸过来了。火光明晃晃的,“嘭”的一下,差一家伙烧了我的眉毛。我嘻嘻地笑了。他也嘿嘿地笑。
我们绕着七拐八弯的小巷,边走边呑云吐雾。走了一会,他说,去么?我说,今天算了吧,这两天我老妈心情不好。
他停下来,不走了,怪声怪调地叫着,你管她呢!他们管你了吗?我说,回家晚了,她又是叫啊跳的,烦着呢!老兄,我还想清静几天!
他说,那好吧,明天再说。
说话间一支烟吧唧完了,这时家门口也就到了。我赶紧把烟屁股往别人家的墙缝里一塞,大大方方地走进家门。
才进家门,我老妈的刀子嘴就开始磨将起来,她一边将锅碗瓢盘弄得呱唧呱唧响,一边问我,你回来了?我没吭声,将书包扔在沙发上。她就嚓嚓嚓地磨得更起劲了,她呀呀呀地说,对你说话呢,你没气了?死相!还不进房看书去,你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个什么样子!
我不想理她。我将门一摔,人就被关在房间里。我恨恨地说,我今天不想理你,如果我想理你,你就没这么舒服了。停一会儿,我又说,真烦!一天到晚唠叨,你唠叨吧你唠叨吧,总有一天会叫你掉泪珠。这话本是要当着老妈的面说的,可是今天就算了吧,便宜了她。对自己说说也挺不错。
我顺手拿起镜子,照了一下我的光辉形象。我男不男女不女的?就是,不错呀。怎么看怎么像男孩。一头短发,额前还留了几根红色的发丝,像一朵小红花,半开半卷着。这是几个月前的杰作。那次,钟猴子在染发时,随手将那“染色体”往我头发上一抹,于是我就整个变成一只红头鸟了。我那齐耳长的碎发,在风里飘扬成了一团焰火。
我的班主任当天下午就看出我的伟大变化,他苦口婆心地对我说了一大堆好话,弄得我不好意思了,只好去发店另做了一个发型。
钟猴子一直守在我旁边,这是他惹的祸吧,他不陪着我搞定行吗?钟猴子说,你干脆剪个哥们头得了,多好!
发型师像个十足的刽子手,拿起剪刀就让我的周身像下起了一阵红色的雨。喀嚓喀嚓,喀嚓喀嚓!这时,猴子急忙指挥发型师说,别把她的红发全剪了,在脑壳前留下几根,这样就会帅呆的!好像他成了发型设计师了。
一个小时后,我真成了一个帅呆的男生。额前留着几根红色的发丝,就那么半开半卷着。
这就叫保持光荣的革命传统,猴子哈哈大笑着说。
我的头发像个男生,我的身体也发育得不很饱满,就像浅水里的一根菖蒲,单薄瘦弱,所以猴子老“哥们、哥们”的叫我。可我眼睛大大的,挺有神的,里面像镶有一颗星星,精光四射。我看男生一眼,一定会让他触电般发颤。但我不知道猴子有没有发过颤?一定没有,不然他怎么老叫我“哥们”?
我又拿起一本书来,翻了几页,这是一本化学书。什么破书!全是一些化学反应,你怎么不把我也化学反应一下,让我还原成三、四岁的小孩,多好!我愤怒地将书抛到房顶上,书受到阻力又像鸟一样猛坠下来。它瘫在地上,像只死鸟。水泥地面很光滑,一尘不染,我坐在地上,软软地瘫下去,我也像一只死鸟,硕大而无生气。
读了十几年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高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乖女儿!努力,为老爸争一口气哟!老爸一般不回家,他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逍遥忘返,偶然回家也就这几句话,还很有点语重心长的意思呢。
去你的吧!你这个只顾自己潇洒的臭男人!你还是我老爸吗?你不喜欢我老妈了,就去找别的女人胡搞吗?那是个什么女人,一只又臭又骚的丑鸡!染一头金黄的头发,脸上还描得乌七八糟的。我呸!呸呸!
二
三年前的一个秋天,那时我刚进县重点高中。一天,我刚进家门,我妈就哭着抓住我的手,说,叶儿,你可要为妈作主啊!我一下跌进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妈就拖着我,一直走,径直走到仿古街里。
这是全城中唯一一处仿古建筑,所以就叫仿古街。据说这里是个大鸡窝,相当于香港的红灯区什么的,那些明鸡暗鸡大鸡小鸡全藏在这儿。这些屁店都以理发做幌子,白天黑夜一律亮着粉红色的灯光。
我虽然不太明白就里,可我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人了。我感觉出大事不妙,我就对妈说,妈,我们回去吧,你带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老妈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她一直泪水未干地拉住我,不放手,好像我就是她的全部力量。我的手被她捏得生痛,我挣扎了两下,想逃走。我想一定是老爸出事了,但不管老爸做了什么,我是不适宜这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老妈在一家店铺前站定,忽然,她用尽全力,向那面玻璃门撞去,玻璃“哗”的一下裂开了,顿时变成了冰渣玉屑,撒落得满地都是。
过了一小会儿,老爸从里间出来了。他的嘴张开着,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他的眼睛也睁着,比那个粉红灯泡还大。除开嘴和眼现出丑态,我爸其它地方都没变,还是一表人才。他高大的身材,一年四季西装革履,头发光亮而且很神气地向后顺过去。他是县印刷厂办公室主任,即将竞选副厂长之职。
我看见在他身后,那只“黄毛鸡”探了一下身子,一眨眼就缩回不见了。
这时,我妈像疯子一样,扑向我老爸。她嘴里不知喊叫了些什么,她的嘴唇乌紫,浑身发抖,语不成调的。
叶儿,你看,看呀!这、这就是你的好爸爸!我呆若木鸡,站在门外,在整个吵闹的过程中,我只听清楚了这句话。
这就是我妈让我来的目的?她要我重新认识我老爸?
老妈的尖叫,惹来了满街看热闹的人。
我又听见老爸大吼一声,你神经病!滚!
我转过身去,夺路而逃。
从此我家里就不再是从前的家了,我的家成了我妈撞碎的那块玻璃了。我妈不知道,在她撞碎那块玻璃的同时,也将一个家给撞得粉碎。
老爸成了家里的过客,他在外面与那女人合租了房子,公然出入于众目睽睽之下,还扬言说要与那个臭女人结婚。
我老妈一天到晚急火攻心,一会哭,一会笑,见人就泪一把涕一把的数落我老爸。她的气没处撒时,我自然成了她的出气筒了。
我真是一个十足的倒霉蛋。
老爸每月只回家一趟。他一般在晚饭时进门,将三四张百元钞票扔在饭桌上,然后就与我说两句话。无非是说我快高考,不要受大人的影响,自己的前途要紧之类的话。我阴着脸,只顾埋头吃饭,不理睬他。饭吃在嘴里,滋味就像干木屑一般难以下咽。
每当这时,老妈不是大哭,就是大叫,咒骂老爸,如果还觉得不解恨,就用饭碗向老爸砸过去。
老爸说,你也不用砸了,我走还不行吗?说完,抬脚就走。
我恨老爸!从心底里恨他,妈也恨他!尽管我知道,我老妈也不是没错。
自我记事时起,我老妈总喜欢唠叨,挺厉害的,成天像个咆哮如雷的泼妇,作河东狮吼状。老爸在家里,天天沉闷无言,没有笑容,只是见了我,才与我有几句话说,才露出一丝笑意。但妈再错,你也不能抛下我不管,是吧?你以为你一个月扔下两个钱,不饿死我,你就心安理得了是吧?好吧!你走吧,你走吧,我总会叫你后悔的!
三
我躺到床上,眼盯着天花板。其实天花板没什么好看的,房子是四年前做的,三层的楼房,花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由于爸爸的变故,房子直到现在还没有装修,还处于原始形态。
我实际上什么也没看,我的眼前现在是空洞无物。
老妈在叩我的门了,她细声细气地说,叶儿,吃饭了。她大概在门口等了一会,没听见我的动静,又说,听见了吗?饭冷了啊!小叶。
我不想动。又过了一会,她推开门,见我还躺在床上,就火了,她说,好啊!你们父女俩合伙来整我是不是?一个不进家门,在外面养着个不要脸的,另一个在家里整天一副死相,请吃饭都请不动了,难道要拿八抬大桥抬你不成?你们干脆一刀杀了我吧!我也活够了呀!说着叫着,老妈又红了眼圈,哭出声来。
烦!这个家我真的是呆腻了!
我说,你别号了,哭哭哭,哭有个屁用!有本事你让那个女的去死,再让他回到家里来。
老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也被我的话震惊了。我其实没想过要让那个女的去死,可是一溜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