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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宋渭 于 2016-1-20 17:45 编辑
浮起的记忆 宋渭 汽车在空旷的原野上奔驰,我望见西天那一轮泣血的残阳,顿感心痛如斯。 这个时候赶回到乡下,是因为家族中又一个生命的陨落。 自十三年前爷爷的辞世后,相继是三年后姑母的撒手尘寰,又三年,姑父也孤寂而终,而今天死亡之神又降临到伯父身上。短短十三年,就有四个至亲的生命在我的眼皮下悄然滑落,不再留有痕迹,只有那记忆的风帆在灵魂的深处时时鼓动。 对于爷爷的辞世,我心底深处的湖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也许是经过时间的洗礼,痛楚已慢慢风干。我在这淡去的记忆里,努力寻找着一个支点。 我爷爷是一名享有声誉的木匠。他的高超手艺和高尚人格都得到了乡亲们的交口称赞。家里的老屋是他如燕子衔泥滴血般垒建的家,尽管老屋已走过70年风雨,但仍旧以站立的姿势书写着它的历史,也在传达着某种深刻的内涵。爷爷留给我的记忆,似乎只有这乡村月夜里的一幢空空的老房子了,而那所有的记忆,也只有走进了老屋,才能一页页翻开。 姑母的病逝,对我的打击则是沉痛的,也是致命的。姑母对于我,不仅仅是姑母,更确切地说,是养母。她年轻时曾经有过一个女孩,可是女孩夭折了,姑母竟不能再生产。我一岁半时到姑母家,在那里我度过了童年、少年和青年时期。我是姑母全部的心血和爱,是她生命土壤中的一棵小树苗,她用热情和关爱不停地渗透进去,我最终长成了一棵结满热情和爱的甜蜜果子的树。姑母62岁那年,因晚期血吸虫病无治而终。她的撒手尘寰,好比有人一把将我从被爱的高空撕扯下来,我刹时间被疼痛占据了。此后,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对姑母的爱的回味。 现在死亡的乌鸦煽动着翅膀从伯父的头顶掠过去了,他听见乌鸦的叫唤,就毅然转身走向了另一个世界。伯父享年79岁,可算是高寿。他是一位医生,十几年无情的哮喘病一直折磨着他,在与病魔抗争的过程中,他耗尽了所有能量,现在只剩下一具骨架子。 我看见伯父骨瘦如柴的身子正躺在长方形的木门上,他的脸上盖着一块四方的红布,红布下面便是他安祥的遗容。我的伯母和穿着雪白孝服的堂姐堂妹们都围在他身边。伯母声泪俱下地哭诉着老人生前的经历及各样的好事,堂姐们在大声哭嚎,堂妹们在悲伤啜泣。我的堂哥及众亲友都在忙碌地穿梭。他们一律披麻戴孝,到处一片素白。 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对于伯父的记忆并不多,这是因为我自小就远离了伯父的视野,因而伯父也远离了我的记忆。能忆起的只有一头花白头发和一个背着药箱的身影。 然而有一件事却让我记忆犹新。那是一个暑假,我带了四五岁的女儿回到乡下婆婆家过夏,那天午餐时,伯父从乡医院下班经过我家门前,他看见女儿端了一碗油饭正在门口吃,他微黑的脸上露出嗔怪的神色,他说:蕃崽你又吃油饭?这油饭哪有营养?又难消化,不要吃了,赶紧换白饭!小女儿被这个没见过几面的花白头发的外公吓得哭了。 这会儿,伯父正躺在陈旧的木板上,再也不能记起这件事,更不能记起他所经历过的一切。这时我的泪又来了。 我看着伯父硬挺的身躯,渐渐感觉到我的伤痛被撕开一条缝,这种伤痛来源于对爷爷的怀想,来源于对姑母的痛念,也来源于对父亲的担忧。伯父、姑母、父亲、叔叔,他们是血肉相连的同胞手足,他们中已有二位先行一步了,而父亲近来身体也不太好,自去年年底不幸患了脑梗塞,他一直情绪低落,病情虽不很严重,但留下的后遗症在顽固地与他的意志较量着,经常让父亲寝食难安。他听说伯父的噩耗,只是长久地叹息发呆。 明天,伯父的遗体将化成一盒白色的骨灰,之后便会敛在黑色的棺木里,再后来,一堆黄土便成了他的记号,一块墓碑便是他人生的总结。从此他就孤独地生活在那个世界,只有每年清明,亲人们才会为他献上一束纸花,到那时,记忆也才会再次浮凸出来,如刀一般划过心迹,闪射出一道悲伤的黑色的光芒。 愿伯父在地下安息!愿所有逝去的亲人在地下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