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旧城琐忆•十字街头之二

人民万岁 · 发表于 2016-3-17 15:3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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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人民万岁于 2016-3-17 15:37 编辑

星子旧城琐忆•十字街头之二

与东风商场隔一个紫阳路的，是物资公司的营销部。

这里除了卖一些坛坛罐罐锅碗瓢盆以外，还卖水果。所谓水果，其实也就是苹果和梨。那年头，水果种类奇少，有时可以看到极少量的香蕉，但非常生涩，硬得像石头。龙眼，只在药铺里面可以看到。荔枝，也只能看到装在罐头里那点白肉，新鲜带壳的荔枝，从没见过。

苹果和梨子，摆在柜台上，基本没有人来买。时间久了，就长出了霉点；霉点慢慢地扩大，形成霉斑。如果听任霉斑再扩大，就没法吃了。营业员阿姨们接受上级指示，秉承艰苦朴素拒绝浪费的优良传统，把长了霉斑的苹果，用刀削一削，把烂处挖掉，用个脸盆装着摆在柜台上，或者放在店门口，减价出售。这些打了折的、削掉皮挖了孔的水果，发出浓烈而香甜的味道，诱惑着过往的行人，这下就有人来买了。我小时候没少吃这种东西。但根据我的观察，我的邻居们，他们的小孩好像极少甚至没有享受过这种洪福。

营销部的边上，靠近西宁街的一边，后来新开了一个商店，卖点卤制品和霉干菜之类的东西。这个店的门口，经常有人卖甘蔗。甘蔗是用板车拉来的。卖的人把甘蔗的头和尾砍掉，一根一根地卖。她们一般是年轻的妇女，比卖西瓜的和气多了。有一天，我从边上走过，听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对一个卖甘蔗的年轻女人说：

“我上次吃了你给我的甘蔗，我的眼睛现在好多了。”

甘蔗可以治眼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当时不太相信老婆婆说的话，我认为她只是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意罢了。后来我到南方，看到当地人在春天用甘蔗褒水喝，据说是可以清热解毒，才想起老婆婆的话可能是真的。

这个店有一个门，正对着西大街的斜坡。斜坡上人来人往，是乡下赶集的人进城的要道。

有一年冬天，快过年了，刚下了一场大雪。雪过天晴，冰雪消融。融化的雪水在斜坡下面汇集起来，形成一个小水洼。但是水面上浮了一层碎裂的冰块，冰块沾满了泥土，使整个水洼看上去就像一块湿润的泥地。

从坡上走下来的各色人等，有很多被这个小水洼坑了。我那天正站在这个店的门口，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挑着一担箩筐，大步流星从坡上走下来，一个子把左脚踩进水洼，“哗啦”一声；想收住右脚已是不可能，于是右脚也“哗啦”踩进去。齐脚脖子的冰水一下浸透两只鞋子。但此人并不停留，马上走出来，跺一跺脚，走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挽着个包袱，从坡上下来，“哗啦”踩进去。双脚透湿，跺一跺脚，走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蹦跳着从坡上下来，两脚也是“哗啦、哗啦”冲进去，不过，水差不多没到他的小腿肚了；

……

我曾经在夏天把脚伸进冰冷的泉水里。虽然是夏天，但那冰冷的水也能激得人一哆嗦。在寒冬腊月，把脚浸入雪水中，那感觉应该很不好受吧。那天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看着人不断地踩进水坑，我也没动一动，也没说一句话，就只是看着，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我想，我如果现在看到这种事，那肯定会站出来，帮别人避开水坑。由此看来，人小的时候可能更坏些，儒家所说的“人之初，性本善”好像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