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旧城琐忆·打弹弓的日子

人民万岁 · 发表于 2016-5-3 23:0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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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人民万岁于 2016-5-4 21:28 编辑

星子旧城琐忆·打弹弓的日子

男孩子们几乎每个人都有弹弓，有的还不止一把。

弹弓都是自己做的。一个弹弓，包括弹弓架、橡皮条和托子三个部分。制作弹弓架子一般有三种材料：树叉、铁丝、竹子。最不讲究的就是树叉做的。在树上看准了一根“丫”字形的树枝，把它砍下来，剥掉树皮，在两个分开的头上用小刀割出绑橡皮条的小槽，就行了。用铁丝做的稍微复杂一些。把一段铁丝从中间一折，做成一个柄，约一个手掌的长度。再把两端分开，扭成“U”字形。把两端的末梢，弯出圆环，用来绑橡皮条。但要做好它需要一个老虎钳，而我是没有的。我只能用家里烧火的火钳来做，做出来的总有点怪模怪样。

最讲究的弹弓架是用竹子做的。去人家做房子的工地，捡一个别人搭脚手架扔弃的毛竹筒，用菜刀从中砍出两根约2厘米宽、10几厘米长的竹片，打磨光滑些。在竹片中间部位的两边，分别锯出个小沟。然后砍去一边的竹片，使整根竹片成了一边宽一边窄的船桨样的东西。在细的那一端的端口，刻出一个小槽，用来绑橡皮带。而宽的那一头，则要斜斜地挖出一个槽，使两片竹片可以互相交叉扣住，成为弹弓的柄。在两个柄交扣的中心部位，挖一个小孔，装上一个螺丝，拧上螺帽，就成了。

橡皮就是用自行车或者板车的旧轮胎，剪成条状。有的人不知从哪里搞来汽车的轮胎，又结实又耐用，让我羡慕得要死。

包“子弹“的托子，是从旧翻毛皮鞋上剪下来的皮。剪成比一个橡皮擦稍大一点的长方形，再在两头各剪出一个小孔，用来绑橡皮条。

一个好的弹弓，就是一件艺术品。小小的年纪，就寻找材料，观察构思，操刀使锯，又刨又剪，抛光打磨，小孩的思考能力动手能力，就是这样在玩乐的游戏中形成的吧？

下午一般都只上两节课，放学的时候，太阳离庐山的山顶还有好几尺远呢。大家常常结伴去打鸟。梧桐树上的麻雀，小溪旁的翠鸟，柳树阴里的柳莺，草丛中的山雀，电线上的喜鹊，坟头上的乌鸦，枯枝上的伯劳，苦楝树上的白头翁，看到什么打什么。有时候来一个齐射，有时轮流放比比准头。石头子带着呼啸飞出去，或击中或不击中，任它去，只管放得痛快。有的时候没有鸟，那么，路边的黄瓜、丝瓜、南瓜、冬瓜、西瓜、茄子、蒜苗、油菜花、白菜花、萝卜花就成了替罪羊。最需要用力的是南瓜。这种瓜的皮特别硬，如果力度不大，石头子会弹“嘣”的一声弹开去。冬瓜则是不堪一击，一打一个窟窿，还发出一声“噗”的闷响。丝瓜遭到齐射，会半截子掉下来，另一半还坚强地吊在空中。但干这些坏事，只能趁主人不在的时候，有点心虚，一般是打了就跑。

有一次，下午放了学，我和几个同伴，沿着县一小西边山谷里的小水沟，向下游慢慢地走，去大西门附近打一种叫枊莺的小鸟。这种鸟身量很小，但叫得好听，喜欢在柳枝间跳来跳去。

大西门前的护城河上修了一个小石坝，水汇集在这里，形成一个弯弯的池塘。水面上零星地长了些荷叶，浮萍三三两两点缀其间。微风吹来，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塘边上长着一排柳树，柳树那又长又柔软的枝条，不时地拂过水面。柳树边的石台阶上，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棒槌打在衣服上，发出时急时缓的“嘭嘭嘭”的声音。池塘的对面，有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在菜地里低着头锄草。

我们对准柳叶丛中的小鸟齐射。

几把弹弓，向着高处发射出石头子。石子儿带着欢快的呼啸声，突破柳枝柳叶的层层阻隔，冲向湛蓝的天空，在空中划出一条条弧形的长线。瞄准，发射。发射，瞄准……儿童尖声的的快乐的呼喊，橡皮条噼叭的脆响，石子儿划破空气的呼呼声，再夹杂着妇女们的软语和棒槌粗哑的打砸声，形成一片欢快的混响。

突然，从塘边的妇女们那里传来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射击暂停。我们都很诧异，停下手，向那边望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那个在池塘对面锄草的男人大声地叫骂起来，边骂，还一边抚摸着他的光头。原来，不知是谁打出去的石头子，正好落在他的光头上了。

我们全部惊呆了。然后，转身，逃跑，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