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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少府山人 于 2017-3-8 11:26 编辑
初 上 吴 城
吴城,我现在已经很熟了,从水路、陆路去过多次。赣江、修河交汇处的望湖亭,吴城正街的吉安会馆,都是外来游客必须要到的。那里是念天地之悠悠,感昔日之繁华的两处好地方。匆匆的过客,一般不会顾及豆豉街那排木板屋的古色古香,还有民国章家老屋有关蒋经国章亚若的传奇故事。
而我第一次去吴城的经历,却如在眼前,记忆深刻。
那是在24年前的1993年年初,阴历年关将至。那时我在蛟塘派出所,进公安只一年多。一天大早,一个矮个子老农来派出所报案,反映他家牛栏里的水牛昨夜被贼偷走了。我在旁边,听所长占俊和询问案情。这老头是李子明村人,叫李CJ,曾做过“牛伢人”(牛贩子、牛中介)。占所长是江西政法学校第一届毕业生,从刑侦科侦查员提拔下来的,破案自然不少。如此这般这般的叮嘱一番,老李走了。
第二天,或第三天,老李气喘吁吁的又跑到所里来了。说他家失窃的牛在“芦潭”找到了。原来“牛伢人”出身的老李,从他家牛栏开始,一路跟着“牛蹄壳印”,一直找到了永修县吴城镇的芦潭村。芦潭在哪?当时在我的思想里,还没有确切的地理概念,只知道在我们派出所正南方的鄱阳湖的那边,很远!就是现在我在星子县《行政区划图》上用尺量,比例换算,从老李家到吴城镇起码有30公里。
这可不得了!太神了!我们公安以前有个“步法跟踪”侦查法。老李也是根据他家水牛牛蹄的细微差别,一路寻找牛蹄印。要知道,路上的牛蹄印一定不少,肯定是时断时续的,他是如何从中分辨哪个牛蹄印就是他家的牛留下的?我这里所说的“路”,可不是道路,其实就是方向罢了。盗牛贼肯定是哪里偏,哪里安全,就走哪。记得当时老李穿着一双套鞋(雨靴),那一定翻山越岭,跋涉湖洲泥泞,吃了不少苦。真是术业有专攻!老李就是星子的“马玉林”(内蒙公安步法跟踪专家)了。记得老李头次报案走后,好像占所长说过一句:这老头,做过“牛伢人”,也失过“打点”(失足)。难怪,偷牛贼偷到祖师爷家去了。原来,占所长和他嘀咕一阵,是安排他发挥所长“循线追踪”去了。
老李对占所长说:牛找到了,但芦潭人说他是花钱买的,不还。买主又提到买牛钱还没付清,卖牛人过两天还会过去拿钱。
这时,占所长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大功率手持电台)。摁着,呼叫吴城派出所的数字代号(现在忘了),把案情和对方说了,请对方赶紧布控。那时“对讲机”真是个好东西,星子蛟塘和永修吴城隔那么远,一呼就应。假如我们打电话,必须到乡政府总机房去,用手摇电话机层层转拨。一直记得我们所的呼叫代号是839,县局总机是801。
又过了一两天,对讲机响了。吴城派出所告诉我们,偷牛贼去拿剩下的卖牛钱时被他们捉住了。现在查日记和日历,那天是1月15日,星期五。清楚记得第二天就是腊月小年。
占所长和卢观泉指导员商量:明天是小年,正常是休假,今晚你和陈ZY回县里,你找查(才金)(副)局长,看能不能局里安排个车子去吴城。那时局里好像只一辆面包囚车。
我和卢指傍晚座班车回县城。车上卢指对我说,他晚上去找查局长。如局里有车(安排),明天就去吴城。如没(车),就要等后天上班再说了。
那时我们家都没有装电话(派出所装电话到了1994年,我家装电话是1996年),传呼机和手机还没出世呢。当晚,我也没办法和卢指碰头问讯。第二天八点我赶到县局大院。一问,卢指已坐查滚生的囚车,刚走。我马上回头,跑到柳絮路审计局门前的城乡班车停车场,坐上新池乡的班车。头天卢指说了,如有车,就开到新池,再坐船去吴城。希望能赶上他。
我可从没来过新池这边,人地两疏。一上班车,就向车上的人打听,下班车后怎么去吴城?车上的人都满热心的,告诉我班车到“甘岭”(新池乡集镇)下,然后自己去“沟子口”坐渡船。再细一打听,“甘岭”到“沟子口”也好远。这下难了,脚走不现实,也赶不上车和船的趟。硬着头皮,开口“哪里有自行车借?”这时,车上一个人指着车前面坐着的一个瘦个小青年说:“他是你们易(副)局长的侄子。”我知道易局长是新池人,这下抓到稻草了,马上凑过去,把身份、情况和要求说了。易昌东(此后才知道名字,现在好熟了)很不错的一个人。我们在“甘岭”终点站下了班车,他到街上不知哪家店铺人家借来一辆车,交给我。
这是辆二八型载重车,很旧。那时自行车也算奢侈品,车主能借给你陌生人也算很不错了。我骑着它,朝“沟子口”方向赶去。到湖边,下“沟子口”陡坎时,看见右手西边方向的“大山”(蚌湖乡政府所在地)土坎上停着局里的囚车,知道卢指和查师在那边下的车。
到了“沟子口”。这里是赣江和杨柳津河交汇的三岔河口,水上集市,人、船热闹。一问,上水往南昌的客轮刚走,但可过杨柳津河渡,骑自行车从湖洲直接去吴城。刚好有个新池中学的老师也骑着自行车去吴城,正好同伴。
时值腊月,天寒地冻。我俩沿着赣江边的湖洲骑行。地上的冻土在渐渐融化,泥巴慢慢粘结在自行车轮上,塞住挡泥板。还好,这老师老练,车后架上早夹着一根竹板条。骑不动了,就用这竹条“搡”挡泥板里面的泥巴。幸亏有他同伴,不然我可寸步难行了。记得我那天穿着92式马裤呢冬装,里面是新发的鸭鸭羽绒胆棉袄和毛线裤,没骑多远就出汗了。大约走了一半路程,竟然赶上了客轮,看见卢指和查师站在船舷上。我高兴极了,向他俩挥手呼喊,他们也挥手致意。我们基本并行向前。我的左边是赣江河道,客轮在慢慢前移;右边是一望无际的湖洲,湖草有一两尺长。我们朝前骑,不时惊起草中的大鸟,扑棱一声鹊起。它们并不很怕人,落在前面不远处,引起长颈盯着你看。
终于到了吴城对面,我和老师又过了一次渡。卢指他们下了船,在对面码头等我。现在想来,隔着修河的吴城对面,那几座房屋就是芦潭了,上码头走的一段老街就是豆豉街。
找到吴城派出所,接洽工作。真T MD,昨晚偷牛贼被铐在办公室靠背椅上,竟被他弄脱跑了(那时条件差,可没有留置室的说法。跑掉人,不说是经常,也不意外)。派出所拿出材料,偷牛贼是我们这边蛟塘湾内胡的人,好像叫胡SL。他“卖”牛时,还给了买牛人一纸“证明”。我原来听说过“萝卜章”,这回算见识了,这章是用印章大小的塑料盖子盖个红圈,然后在圆圈里用红印泥写着“龙溪村委会”的字样,拙劣的可以。
失望归失望,饭要吃。派出所带我们三人到街上找到一个餐馆。那时条件都差,那个餐馆包间墙壁乌黑,也没窗户。我一进去,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之前在湖洲骑车,出了一身汗,进来被酒精气味一呛,哇的一声呕了。我竟感冒了。
第一次登临赫赫有名的吴城。饭罢,肯定要上街走走。吴城初印象和后来历次去的不同(第二次是九八年在沙湖山抗洪,开船去吴城采买)。记得我们走着石板街,街道很窄,店铺很密,都搭着蓬,摆着地摊,人也很多,来来往往,很繁华的样子。现在孤零零立在那的“吉安会馆”,当时就是熙熙攘攘热闹的街市。以后去过多次(特别是水上公安时鄱湖采砂),没找到那感觉。一般公事匆匆,也不容我细找。
去年五一,受“最美水上公路”诱惑,又因昌九大道修通,我带父亲和家里几个男孩特意驱车吴城。这回“我的时间,我做主”,我四处寻找痕迹,慢慢串起回忆。从最北端赣江修河交汇处的望湖亭,到城西修河上岸的鼓皮屋豆豉街、章亚若祖屋,再到城东赣江岸上的“奉新公宇”铭文砖、“杨志善堂”老屋,还有城中镇政府院内堆放的300斤大石砝码、石残件,直到城南田畈里的节妇牌坊。吴城厚重,曾经的历史依稀可寻。但“九八”洪水冲毁老街,灾后重建不知规划。吴城已经古韵不存,繁华不再,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味道了。
那天,我和卢指从吴城回来。车开到“兜督湖”“泡沙墩”时,天已经暗了。走到东屏山陈村时,车窗外的人家正噼噼啪啪地燃放鞭炮。
过年了!
(2017年3月7日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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