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眼
金山
◆广东 申平
接到材叔的电话,洪老板急如星火从香港往惠州赶。
材叔在电话里说,你妈妈今天主动说要让你回来,看样子她想认你了。他一听,眼泪马上就下来了。哦,妈妈呀,你四十年不肯认儿,这回终于松口了!是不是你听说儿真的要把鸡公山变成金山银山了?
从香港到母亲的村庄,不过百多公里,但是他从那里重新走回母亲的身边,是多么艰难。这些年,惠州他经常回,村子他也经常回,但是母亲却坚决不认他这个儿子,拒他于千里之外。
一切,都是因为他年轻时的荒唐。
那一年,他高中毕业,回乡劳动,正赶上“决裂旧观念”。北方的一个知青,因为写了封反对父亲要他回城的信而“名扬全国”,他也很想如法炮制。可是他却是个回乡知青,他的父亲,是大队的会计,母亲是小学教员,他没有“反潮流”的条件。
机会还是来了。有一天,父亲悄悄对他说:“现在村里穷得吃不饱饭,你不要在村里等死了。听说年轻人都往香港跑呢,那里生活好,挣钱多,你也去试试吧。”
一心要出名的他,竟然到公社去揭发了父亲。鼓动孩子逃港,正愁找不到这样的反面典型呢,于是公社来人宣布开除父亲的党籍,撤销他大队会计的职务,并组织群众批斗他。他那时就像疯了一样,带头上台批判父亲。父亲当众骂他忤逆不孝,并踢了他一脚。激动之下,他竟然打了父亲一记耳光。
就是这记耳光,使父亲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母亲愤怒异常,把他赶出家门。也许是因为他做得太出格了,上边并没有宣传他、重用他。
他众叛亲离,走投无路,最后还是走上了逃港之路。经过30多年打拼,他成了大老板,他不断回乡捐资,做慈善以赎罪,但是母亲却依然不肯原谅他。母亲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鸡公山变成金山银山!
前面就望见鸡公山了,它就坐落在故乡的前面。他已经和几个香港老板联手,要铲平鸡公山,在这里建设一个名为金山的高档小区,资金正在筹措,土地协议很快就要签署……
到家了。只见材叔带着几个族人,正在门前等他。他疾步上前,问:怎么样材叔,妈妈她今天能认我吗?
材叔说:你别急。她让我们先带你上一趟鸡公山,去祭拜一下你的老豆。
哦。有门!要知道,过去妈妈是坚决不许他去父亲墓地的,他只能偷偷地去。
几个人开上车,拐弯抹角上了鸡公山。山上树木蓊郁,一片葱茏。半山腰上,就是村里的墓地了。墓室有的豪华,有的简陋,反映着子孙后代的经济情况。那个最大、最豪华的墓室,就是父亲的;是他背着母亲修的。他想借此表达自己对父亲的无尽忏悔。
现在,他再次跪在了父亲的坟前,磕了几个头之后低声说:老豆啊,这里就要开发了。你放心,儿子会给你换更好的地方,给你造更漂亮的墓……
他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特别是他打父亲耳光的情景是那样清晰地浮现出来。该死!他骂自己。然后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他偷渡香港,险些淹死的镜头;接着是他在香港界流浪的情景。好不容易一家茶楼收留了他,一个月只给他6港元,但是他已经很满足。有一天,他一不小心打翻茶碗,把茶洒在客人身上。老板盛怒,让他滚蛋。但是那个客人却原谅了他。从此,他懂得了感恩,他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一颗忏悔的心勤勉做事,终成大业……
材叔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洪涛我儿,今天妈妈让你回来,是想收回我那句气话。鸡公山你不能动,这里其实就是金山银山。而且你的父亲,还有那么多乡亲都长眠在此,你怎么能把它铲掉呢!年轻时你铸成大错,现在不能再错了。还是把青山绿水留给后代子孙吧。否则,妈妈至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如雷轰顶!他半晌才站起来,看到了材叔手里拿着的那张纸。他接过来,感觉有千钧之重。一点不错,那是妈妈的笔迹。80多岁的人,笔力仍然那么苍劲。他把纸贴到脸上,立刻嗅到了久违的妈妈的味道。他不由喊了一声:我的老妈啊!
他想,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到母亲的怀抱。
这些英国人,这些老外
◆湖南 戴希
英国小伙库克在中国北方某城市转悠一圈之后,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眼放光地回国了。
很快,英国的科贝特又迫不及待地来到这座城市,和他同行的英国人有男有女,都是中青年。他们在这里走了一趟,也喜形于色地踏上归途。
不久,扎堆的英国男女老少便都风风火火地赶往中国,看过这座城市,同样激动万分地回国。
接着,德国的伯尔、法国的拉萨尔、意大利的布扎蒂、奥地利的贝恩哈特、瑞典的斯特林堡等欧洲人也接踵而至。返回欧洲各自的国家时,人人眉飞色舞。
从此,就像炸开了锅,欧洲的男女老少都一群群蜂涌而来,离开时同样欢呼雀跃。
中国北方的这座城市到底有什么好看?难道比九寨沟、张家界要美?我感觉不。会有什么魔力,比西藏、桂林更诱人?我很怀疑。是藏着掖着一堆宝贝,文物比北京、上海还多?我摇头否定。
那么,这些英国人,这些老外,干吗闻风而动,不远万里奔赴中国?干吗一到这座城市表情就那么自豪、满足和幸福?
带着这个疑问,不动声色,悄悄地尾随他们,我惊讶地发现:这些人最大的兴趣全在市郊老火车站附近铁路上一列停开了很久、即将报废的蒸汽机车上。他们敬重蒸汽机车比中国人敬重老祖宗更甚,他们见了蒸汽机车的激动劲远胜咱中国久别重逢的恋人。
对此,我十分不解:不就是一列黑不溜秋的蒸汽机车吗?不就是一个已淘汰出局的破玩艺儿吗?不就是一堆已没啥用途的废铜烂铁吗?这些英国人,这些老外,干吗都这样神经质,脑瓜里进水了呢?
我下意识地询问英国人凯·杰罗姆,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像看热恋中的情侣那样看咱中国这座城市的蒸汽机车?她觉得我不可思议,反问:你学过世界历史没?你知不知道蒸汽机车的发明者是咱英国人理查德·德来维西克?这世上第一列蒸汽机车“布拉策号”也由咱英国人史蒂芬孙研制并试运行成功?
听了她的话我一愣,内心立马被强烈地震撼,这些英国人啊!
但我还是疑虑:就说蒸汽机车是英国人发明、英国人研制、英国人试运行成功的,他们兴高采烈地来中国寻宝看宝情有可缘,可那些德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那些欧洲人呢?他们也只争朝夕地前来朝圣又是中了哪门子邪?
我憋不住问法国人塞斯勃隆,他也认为我荒唐可笑:难道英国人就不是欧洲人?蒸汽机车就不是欧洲人发明、研制并试运行成功的?
塞斯勃隆的反问让我茅塞顿开,我不禁对他们肃然起敬。这些欧洲人,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来咱中国,原来就为看一列破旧的、落伍的、即将报废的蒸汽机车,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又是一种什么精神?
深深感动之余,我把这事挥就为文,发表于报端。
当地领导看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通过一番认真检修,他们索性让蒸汽机车重新披挂上阵,在那段弯弯曲曲、翻山越岭的铁路上奔跑起来,还每年大张旗鼓地张罗、举办国际蒸汽机车节。以此吸引大量的英国人,招引日趋增多的老外来这座城市观光,挖空心思促进当地餐饮业、旅游业、各类服务业的迅速兴盛,猛掏英国人的钱包,大赚老外们的外汇,驱动当地经济大发展、大繁荣。
“呜——”当一声悠扬高亢的汽笛划破长空,一股白云状的蒸汽排山倒海扑面而来,一列锃黑闪亮的蒸汽机车带着摄人心魄的轰鸣呼啸而过,寂静的旷野被唤醒了,沉睡的大地颤抖了,站在铁路不远处驻足观看的老外们沸腾了。他们比见了上帝还要肃穆,比中了头彩还要狂热。那些拍摄蒸汽机车的欧洲人,有的站在水中,有的立在岸边,有的趴在山上,都把相机举得高高,忘情地照啊照啊,仿佛照到了朝思暮想的神灵。
果不其然,蒸汽机车在拖来英国工业革命那段辉煌历史的同时,也为中国北方这座城市拖来了滚滚而至的财源。老外们笑了,中国这座城市的市民们也笑了。
可没过多久,蒸汽机车就停运了。因为这家伙烧煤实在厉害。排出的滚滚浓烟,发出的巨大轰鸣,都对铁路沿线地区产生了不小的污染和噪音。对此,当地以前可全然不顾、听之任之,但现在不行了,中国各地都在力推节能减排,都在狠抓生态文明建设。
如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在中国日趋深入人心,“看得见青山,留得住乡愁”也成了中国北方这座城市科学发展的自觉追求。
那些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比利时人,那些欧洲人,开始是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燃起了希望。
因为当地的中国人并未让蒸汽机车就此蒸发,而是把它作为历史文物收藏在博物馆里,让老外们同样可以接踵而至、驻足观看。实际上,对于蒸汽机车,动是格外壮观的,但静也非常雅典啊!
阅微
槐树下
◆江西 夏雨
一进腊月,辜大爷每日黄昏定会在村口张望,偶尔瘫坐路边,眯着双眼,打着盹儿。
辜大爷年过花甲,老伴已逝,膝下三子。他便在三个儿子家轮流吃住。一张木架子床,两床渍迹斑斓的蓝色印花被,每逢腊月都得挪一次窝。
挪窝的期限所剩无几,二儿子夫妻俩打工还没回。辜大爷便坐在路边张望边给二儿子拨电话:“土生呀——今年又轮到你家了,咋还不见你们回来呀?”
“我年里去不了哦,厂里要到年外放假哟!”二儿子在电话里很不耐烦地说。“可——喂……”没待辜大爷答应,电话那头却传来“嘟嘟……”声。“哎——”盯着沉默的手机,辜大爷叹了口长气。
挪窝的期限到了,午饭间,辜大爷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低着头,左手藏在口袋,右手搔着后脑勺,嗫嚅地对大儿子说:“水根呀,老二说……他们年里来不了。所以,叫我……在你家再住一个月呢!”
“不行咯!一年满了就得给我搬出去,多一天都不行!”一旁的儿媳突然抢着道。
“吴琴,你放心,等老二一回来,我一定会搬过去咯!”辜大爷用诚恳的眼神望着儿媳道。
“不行就是不行!你也不要再跟我啰嗦!我还不晓得么,老二就是故意躲到年外回来,好让你在我家多吃一个月!哼——我才没那样傻呢!今个晚上,你还没搬的话,我就拿被袱给你丢出去!”儿媳固执地说。说完,她便将手中的碗筷往桌上一摔。
碗筷一响,辜大爷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颤抖片刻,辜大爷双手交叉着钻进袖筒,蜷着身子退出堂屋。而一旁的儿子水根却若无其事地扒拉着米饭,一言不发。
“唉……”回到卧室,辜大爷边叹气边收拾衣服。
黄昏越走越近了,辜大爷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步履蹒跚地朝村外走去。走到村口的大槐树前,辜大爷再也迈不开步履了,他神情茫然地四周张望着,空茫的目光时而投向前方曲曲折折的山路,时而凝望着身后喧闹的村子。突然,村里子响起了谁家吃团年饭的爆竹声,辜大爷心里一寂,双腿一软,便一屁股瘫坐槐树下,心里苦叹道:唉!老天爷,我该去哪里哟?你应该把我带走哦!
此时,天色也像辜大爷悲切的心境一样暗淡下来了,辜大爷只好吃力地支起身子,拄着拐棍毫无目标往前迈开踉跄脚步,不曾想,却与一个小孩撞了个满怀。
正在辜大爷惊慌失措之时,却听到一声十分熟悉的叫喊:“爷爷!爷爷!”“笑笑?笑儿!”辜大爷定神一看,竟是老大家的儿子——大孙子笑笑,心中顿时一暖。
“爷爷,你要到哪去呀?”笑笑抓住他的拐棍,一边摇着一边仰起脸问。
“唉,爷爷也不知道要到哪去呢。对了,笑儿!你怎么在这里呀?”辜大爷低声问道。
“哦,爷爷!妈妈把你赶出门后,爸爸要出来追你回去,被我妈骂了一顿,吓得在家流眼泪呢。我就偷偷跑了出来找你。”又说,“爷爷,你别怕,今晚,我陪你在这大槐树下过年。”笑笑边咧着小嘴笑着,边扶着爷爷在大槐树下坐了下。
最后一缕夕晖沉了下去,沉暮的夜色已升了上来,透亮的灯火把村庄妆扮得庄严而肃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喧泄着各种情绪。就在这时,村庄里传来吴琴急切的呼唤声:“笑笑,笑笑!你跑到哪儿去了!”
辜大爷正要站起来呼应吴琴急切的呼唤,八岁的笑笑却踮起脚一把捂住了爷爷的嘴,小声说:爷爷,别理我妈,让她急。
吴琴的呼喊已愈来愈急切,可整个村庄人都在忙着过自己的年,谁也没功夫搭理她。只有除夕的风吹过老槐树的枝头,时儿像年轻人在窃窃私语,时儿又像老年人在摇头叹息。
岁月
情愫
◆云南 胡子龙
一对龙凤胎,女娃先男娃半个钟头出世。
也就是说,这是一对姐弟龙凤胎。
可他们的父亲却说:“男娃当哥哥,女娃做妹妹,就这样定了。”说得斩钉截铁,不容艰难而甜蜜怀胎十月的娃娘发表任何意见。
他还自作主张,给男娃取名“大壮”,给女娃取名“小柔”。
娃儿会自己端碗吃饭的时候,每顿饭,父亲都是先给小柔盛,然后才轮到大壮。
他要娃娘也必须这样。
一个梨子切成两半,小柔吃大的一半,大壮吃小的一半;五颗糖果,大壮二小柔三;父亲从河沟里抓回的两条泥鳅,烤熟了,妹妹吃粗,哥哥吃细;母亲从山上挖回两个地瓜,洗净了,哥哥吃瘦,妹妹吃胖。就是买回两件衣服,也是妹妹先穿,哥哥后试。
从不曾有过例外。
有时候,大壮也想不通,不高兴,为什么总是小柔吃多占好,于是以小孩特有的手段发出“强烈抗议”。父母的解释呢,一概是:“你是哥哥,她是妹妹。哥哥,在好吃好穿好玩上就必须让着妹妹。”
六七岁时,大壮和小柔能添补大人做些活儿了。打猪食草,父亲找出两个竹篮,大些的一只递给大壮,小些的一只递给小柔。到坡岭上扛柴,大些的一捆压在大壮的肩上,小些的一捆放在小柔的肩上。
一天,在村南高坡上点包谷,带的水喝完了。父亲提起装水的塑料壶,喊正攀在大树丫杈里玩得欢的大壮:“大壮,水没了,回去灌些水来。”
大壮玩性正浓,望望在地头跳橡皮筋的妹妹:“爹,你咋不让妹妹去。”
“你是咱家的男子汉啊!”父亲说,“你不但是咱家的男子汉,还是小柔的哥。有活计自己不干摊给妹妹干,像做哥的样子吗?”
大壮想想也有理,自己是男子汉啊,更关键的还是哥啊,哥哥天经地义要学会爱妹妹,疼妹妹,为妹妹担当,像爹爹妈妈说的那样,给妹妹托起一片荫凉。
上高小,要到野马河那边的大村庄学校。不但要过野马河,还要经过一片坟地。河里淌水的日子,星期天下午去上学,星期五下午放学,到了河边,大壮就蹲下,把脊背亮给小柔:“妹,哥背你过河。”过坟地的时候,大壮就伸手将在身后贪玩的小柔拉到前面:“妹,你走前,哥在后面保护你。”
小柔似乎从来不晓得自己其实是姐姐,大壮也似乎从来不晓得自己其实是弟弟。
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小柔和大壮一起长大了,在一个月里分别结了婚,后来又相隔十几天都有了孩子。小柔升格为小姑,大壮也升格为大舅。
小柔嫁在山那边的一道出产稻谷的河谷里。新婚第二天,小柔就要丈夫用自行车捎她回娘家。婆婆说:“这不合规矩。等满了一周,你再回娘家住几天。”
小柔说:“我就要今天去,我想我哥,我想我爹娘。”
丈夫拗不过她,只得推出自行车,捎她回娘家看哥,看爹娘。
出门五里,迎面走来一个人,是大壮。
小柔急忙跳下自行车,跑拢,抓住大壮的手:“哥,你怎么来了?”
大壮反手紧紧捏住小柔的巴掌,疼爱地望着小柔:“我过你们家看看,你过得习惯不。”
往后的四年时间里,闲暇时,小柔就朝娘家奔;农忙时,大壮就朝小柔家跑。
两个村的许多男女都说:“当哥就该当这样的哥。”
第五年秋来了。
这年的秋格外闷热。闷热的天气里,稻谷和包谷都黄得格外快,几乎是眨眨眼,就脱去了全部的青色。大壮望望天,对妻说:“看阵势,不出五天,要下连趟的大雨。妹夫不在家,我得过去帮小柔把谷子割了,运回家。”
妻说:“我们自己南冈上的包谷也该收了。真下了大雨,野马河发起大水,就要多走二里,绕上面的桥了。”
大壮说:“我还是先去帮妹妹家收稻。包谷在杆杆上多挂十天半月,没事。小柔他们的稻却经不起雨泡,一泡就算完了。”
妻有些不高兴地噘起了嘴:“你心里装着的,就是小柔,就是小柔那个家。”
大壮笑笑,回答:“谁让她是妹妹我是哥啊。”甩给妻一个后背,大步往小柔家去。
小柔家的两亩半责任田在村西边的后箐里。哥妹俩顶着大太阳割倒了稻谷,捆成捆,请村里的手扶拖拉机往家里拉。
最后一趟,大壮和小柔一起爬到拖拉机货箱的稻捆子上,随拖拉机摇摇簸簸回家。在转一个急弯时,拖拉机轮子猛然一滑,车转了方向,朝路下的地里栽去。大壮最先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拖拉机失向的一瞬间,大壮使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掌,把小柔推离了车顶,滚落到路里侧的茅草丛里,自己却随着车子朝路下边的红薯地翻去。
倾翻的后车厢正正地压在大壮的身上。车厢檐口飞出的那片铁板,不偏不倚,切住了大壮的脖颈。
小柔和司机慌慌急急请来附近干活的人,掀去压在大壮身上的稻谷捆子和手扶拖拉机。
大壮已经生命垂危。
小柔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抓住大壮尚好的那只手,泼泪如洒:“哥,你不能啊!你没了,我到哪里找个哥?!”
大壮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小柔,断断续续地,说了生命的最后一句话:“姐,抱……抱抱我……”
(文章来源于长江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