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慕樽有酒,不慕琴无弦,慕君遗荣利,老死此丘园。”这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游庐山,经柴桑,过栗里,所作的《访陶公旧宅》诗句。从晋代到唐代,几百年过去了,两位大诗人心有灵犀,相知相惜。比起陶公“遗荣利”的美德来,那樽有酒,琴无弦真的算不上什么。但是陶公性嗜酒,琴无弦,还真的不知道让多少文人墨客而津津乐道。
在庐山西麓石耳峰侯溪桥侧,有一座叫“月琴冢”的古坟茔,墓前设有一尊石月琴,也是一尊无弦琴,据传,这尊无弦琴竟然还是与明太祖朱元璋争夺天下的汉王陈友谅亲手所置。清乾隆年间编纂的《德化县志》也曾作有相关记载:“月琴冢,在县南六十里甘泉乡石耳峰侯溪桥侧,伪汉陈友谅爱姬苕华葬此。苕华善月琴,冢前树石月琴以表之。”
山深林静,溪泉汩汩。风霜雪月在古石琴上留下了斑驳陆离,岁月沧桑的蚀痕。琴无弦,胜有声。如果说陶公手中的那把无弦琴弹出了一首曲高和寡的人生高歌,那么,荒冢前那把无弦琴则弹奏出了一代名姬情肠侠胆的千古绝唱。
《明史·刘基传》记载,元至正二十一年(1361年)秋,陈友谅部将张定边攻陷安庆,大有顺江东下,直取应天(今南京,朱元璋大本营)之势。朱元璋挥师西征,按照谋臣刘基的计谋,避开骁将张定边的锋芒,直袭江州(今九江,陈友谅称帝建都于此)。陈友谅上溯小江源(今属九江市柴桑区赤湖),下扼彭蠡口(今属九江市湖口),环江州城设防布阵,迎战朱元璋。湖口一役,陈营失利。陈友谅退守城北(今官牌夹一带),调整兵力,在西北一线与朱元璋决战。都城被困,事关存亡,陈友谅的大本营已到了全体总动员的生死时刻,陈友谅的爱姬苕华也率女军前往助阵。相传苕华善月琴,精道法,有“破竹损兵”之术。战前别生死,陈友谅与爱姬苕华早就立下与胜负同存,生死与共的决心,约定人在旗在,旗倒人亡!陈友谅阵前激战,苕华也率女营登上将福山(九江市柴桑区港口境内),弹月琴,施法术,指挥女兵“破竹损兵”。这破竹损兵之术果真厉害,破一叶,损一兵;剖一竹,折一将;这将福山漫山遍野的竹叶都被女兵的绣花针给挑破了,竹节也剖开不少。朱元璋果真损兵折将,溃不成军。陈友谅大获全胜,挥旗报捷。
陈友谅凯旋而归,途经何家湾桥,见一湾河水清澈鉴人。陈友谅怦然心动,心想何不与将士们下河洗去一身征尘,与爱姬欢庆胜利。正当将士们在清澈的河水之中洗得痛快时,突然一阵狂风骤起,将插在桥头的战旗拦腰折成两段,随风飘落河中。这战旗一倒,在将福山上助阵的苕华望得清清楚楚,战前之约也记得明明白白。本以为一天的破竹损兵之术,陈友谅一定能稳操胜券,不想却旗倒人亡!苕华绝望之极,触岩而亡,尸首跌落在小江之中。后来,人们为纪念苕华的刚烈,便把她弹月琴,挑竹叶的将福山改名为望夫山,把陈友谅洗脚的何家湾桥叫作洗脚桥,女兵安营扎寨的地方称为花园村。
陈友谅乐极生悲,追悔不已。悲恸之中,将苕华安葬在秀丽的庐山石耳峰侯溪桥侧,并将一尊石月琴立于墓前,月琴无弦,弦系心中;琴碑无字,字刻心里。想不到一个杀人无数的陈汉帝王,竟然也有一肚子儿女情肠!
朱陈争夺天下,有国史方志可查;苕华破竹损兵,则纯属民间传说。不过,与庐山石耳峰月琴冢相印证的,九江市柴桑工港口境内有望夫山、洗脚桥和花园村,至今地名犹在,寻访即至。那望夫山上有一块方圆不大的山坡上长出的竹子,竹叶还真的像用针挑过一样片片都是破裂的。那花园村头还生有一棵孑遗朴树,虬枝盘结,冠幅如盖,胸围数人联手才可合抱,传说这树就是陈友谅当年的系马树。
不过,同是乾隆年间编纂的《德化县志》对望夫山的民间传说又作有相反的记载:“丁山,一名九龙山,有龙泉寺,今尚有潭。云:龙曾潜见,以此名寺。又东二里许为将福山,又名望夫山,俗谓陈友谅妻登此山望鄱阳湖鏖战,甚为诞谬。又名望佛山,距城西五十里有余。”
战争严酷而惨烈,在血与火的战隙间,竟衍生出一个儿女情长的故事,可见人们对和平的渴望。也正是在那惨烈的古战场上,如今是一派祥和康乐,欣欣向荣的景象。这里不仅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在古小江两岸,还建成了生态莲藉基地。夏荷一碧万顷,春冬候鸟云集。去荷塘采莲,去湖滩观鸟,去望夫山看竹,去花园村赏名胜,看嘉木……虽然洗脚桥早已徒有其名,但月琴冢与望夫山的故事连同何家湾的河水一起,孺幼相传,悠久流长。
(来源:掌中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