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x
忆吴仕军老师
景玉川
欧阳森林先生在微信上发布消息:吴仕军老师于5月22日去世,享年84岁。森林先生是他的学生,我也是吴老师的学生。
大概一个月前,我回县城住了几天,一天下午,在县委大门附近街上听到有人叫我,我一看是吴老师。他下了自行车,迎面而来,穿一件旧外套,瘦瘦的,脸上胡子没有刮,但精神不错。我们谈话时,他望着我,感慨地说:“你也老了”。我说:“是老了”,有些黯然。交谈了一会,我们相互告辞,我回家,他则推车往菜市场方向去。我每一次回乡遇见吴老师,他都是骑着或推着一辆旧自行车,以他的年龄,能坚持一直以自行车代步,买菜买米或办其它事,身体应算是不错,没想到这么快说走就走了。
吴老师是南昌人,1960年毕业于江西师范学院历史系,被分配到星子中学,一呆就是半个多世纪。与他年龄相仿的老师先后都离开了,唯有他仍然一直在星子。他与江西著名历史学家许怀林教授是同班同学,在校也是高材生。那个时代讲阶级成份,许先生毕业留校,吴老师则由于出身问题,分配到我们这座赣北小城。如果吴老师能像许先生那样有条件继续深造,我想他后来也应是一位有成就的历史学家。
大概那时学校缺外语教师,历史系毕业的吴老师被分配教外语。高中时他一直担任我们的俄语老师(那时中苏关系尚未公开分裂),历史课则由戴绳祖老师负责。高中三年,在我的印象中,吴老师为人平和、儒雅,没有见他对哪位同学发过脾气,他教的俄语我也很喜欢。也许由于单身有些寂寞,有时周末他一个人会到原来二小的小礼堂看电影。那时小城里人不多,缘于观众少,一般的旧影片常在二小的小礼堂放映,每场观众不过百把数十人,“文革”前我与吴老师曾几次在那里相遇。电影正式片子放映之前,会放映一、二部记录片。吴老师告诉我,他喜欢看记录异域风情的记录片,虽没有条件亲临外国,但可以通过电影了解……
那时已经开始讲阶级斗争,且有越来越厉害之势。我虽成绩尚可,但由于“出身”,我常常有一种被冷落、被岐视的感觉。有些老师待我也很冷淡,“文革”中他们贴大字报批判余福智老师,其中一条罪状就是“培养地主子弟景玉川“。其实,余老师并没有专门“培养”我,我也不是“地主子弟”,我家的成份是“小商”。但吴仕军老师对我,没有这种冷漠。我下放农村后有时回城或到人多的集镇,自卑会使我像鲁迅先生诗“旧貌遮颜过闹市”那样走路低着头,怕遇见熟人。但偶尔在县城碰到吴老师,他对我却显得亲切、随和,在那个时代,这就是一种温暖。
虽然我对吴老师看法很好,相遇时也能谈得来,可直到他去世,我都未曾上过他家。只知他的夫人是一位知识青年,经历过时代的坎坎坷坷,可惜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这一点,作为学生,我很失礼。
前面说过,命运使本可成为历史学家的吴老师,只是一位在小县城教圃默默耕耘的中学老师。这对他自己实在有些可惜,但对他的学生却是件幸事。在他的教授下,我三年俄语学得还扎实,以至十多年后的1978年高考,我的俄语成绩远高于大专外语专业的录取分数线。更让我终生不忘的是在学新单词“коммунизм”(共产主义)时,他随口讲出的一则历史细节:
中国***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1921年7月23日晚在上海租界望志路106号李书城住宅召开,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和远东书记处代表尼克尔斯基参加。几天会议中,这二位外国人常常大声说“коммунизм”“коммунизм”,因为英语“communism”(共产主义)的发音与俄语相近,自然引起了租界巡捕的注意。于是7月30日晚,“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突然闯入会场,环视一周后又匆忙离去”。此人一走,马林立即中止会议,与会者迅速转移,大会在浙江嘉兴南湖一艘游船上继续召开……
我永远记住了这则有益又有趣的故事,我想,教师应有爱心,有学识,教师的知识俞丰富,他的学生便俞受益。
感谢吴老师。
我不由想起了另一位物理老师。她姓崔,是一位女姓,名字我不记得,好像年岁应与吴老师相仿,那时他们都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崔老师是上海人,华东师大毕业。她娇小、单纯,脸上总挂着笑意,大概出身于资本家,从繁华的上海来到我们贫穷的小城,她对社会仿佛一无所知。在那个时代,天真幼稚的崔老师常受到批评。我亲见一位强悍、“积极”的女教师当着我们学生的面指责她、羞辱她……那时我是一位少年,对崔老师充满了同情。后来不知为什么,她调到湖口中学,又过了些时,崔老师开始精神失常,不知何时死了!崔老师没有成家,她年轻、美丽、温柔、善良,却于世所不容,香消玉殒,寂然而逝,不禁令人感慨伤怀!我对崔老师的遭遇不很了解,欧阳森林先生曾在湖口中学读书,他应比我知道得多。
“天、地、君、亲、师”是国人崇敬的对象,吴老师和崔老师是我的老师,我不应忘记他们。
2019年5月27日初稿
28日改定
|
|